歐陽覓劍
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未來如何發展,是我們近期十分關心的問題。隨著疫情分析數據的不斷披露,關于病毒的傳染強度、致死率的知識也在刷新。通過和2003年SARS時期數據對比,新冠病毒的致死率遠低于SARS,其傳染性則比SARS強。雖然對新冠病毒,我們的認識還只是初步,但事實已經說明,它不是一個呼吸就會感染、感染就會九死一生的病毒,新冠病毒肺炎也是一個科學防護就可避免感染、及時就診就能痊愈的疾病。在疫情防控過程中,分區分級精準施策就非常重要,尤其是對非湖北地區來說,如何避免過度反應,既妥善又盡可能快地恢復社會經濟秩序,是一項重要挑戰。
這次新冠病毒有很大可能不像SARS病毒那樣,一次肆虐之后就不再為禍人間。因為致死性弱,所以它不會像SARS病毒那樣把宿主快速殺死,而是會跟宿主和平共處一段時間,把自己隱藏起來,然后在合適的時機再出來作亂。就像2009年首次在美國爆發的甲型H1N1病毒,那時它引起全球戒備,而現在它是甲型流感的一種。如果新冠肺炎像甲型H1N1流感一樣,成為一種常見的傳染病,我們就應該像對待流感那樣對待新冠肺炎。
面對這種級別的疫情,提升防護、管控級別應以科學、合理、有序為前提,完全沒必要也不應該無所不用其極,不分區不分級地搞完全隔離、徹底封鎖、嚴防死守。那樣做只會將人力物力精力消耗在不必要的地方,使防疫的效率不升反降,適得其反。
個人的防護是保護自己,政府的管控是管住別人,科學防治應以保護自己為主,以管住別人為輔。管住別人難度大,不確定性高,而保護自己則可以獲得相當確定的安全感。
科學的防護、管控,要以科學認識新冠病毒的傳播途徑為基礎,根據其傳播途徑采取針對性的措施。新冠病毒的傳播途徑主要是兩條—飛沫和接觸,此外還包括極端條件下的氣溶膠傳播。科學防治應該以阻斷這幾條傳播途徑為主。
對于個人來說,主要防護措施是戴口罩、勤洗手、少出門、不聚集、與他人保持距離、避免較長時間與人同處密閉空間。同時,多運動以增強免疫力,這就可以極大地減少感染病毒的概率。這其實是很多地方—例如廣州市衛健委—推薦的防護辦法。
對于政府部門來說,主要的管控措施是及時發布疫情信息及防護指南、減少人群聚集(例如取消群體性活動)、限制人員流動(例如有限度的身份查驗、體溫檢測)、要求公共場合戴口罩、要求公共場所保持通風、及時收治確診病例、督促疑似病例進行隔離等,這就可以極大地減少病毒傳播的概率。
政府的管控難免有疏漏,不可能創造一個完全沒有病毒風險的環境,因而個人的防護非常重要。反過來說,當個人為了自己的健康做好科學防護,政府的管控就可以適度放松。
個人的防護是保護自己,政府的管控是管住別人,科學防治應以保護自己為主,以管住別人為輔。管住別人難度大,不確定性高,而保護自己則可以獲得相當確定的安全感。以戴口罩為例,大家都戴口罩當然好,但如果附近有人不戴,自己戴好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保證安全。
對確診的病例應該指導用藥(輕癥)或及時收治(重癥),對疑似病例也應該隔離。對潛在的感染者,比如說其中一些沒有癥狀卻可能攜帶病毒的人,則要警示人們與他們保持距離、戴好口罩,將傳染的概率降到最低。
應對新冠肺炎這種級別的疫情,可以視疫情嚴重程度,讓社會有序流動、有限隔離,以不形成人群聚集為目標。阻止流動、完全隔離不會比有序流動、有限隔離起到更好的防疫效果,但會嚴重擾亂社會經濟秩序,得不償失。
特別是要預估到可能出現的突然情況,做好預案。例如如何處理突然增長的就診人數,如何收治數量眾多的重癥患者,如何應對某些物資的緊缺。
不能把應急當成常態,那樣會被疫情攆著走,處處被動,應該留出余力以應急。
當然,我們上面說的管控措施,都只適用于湖北之外。在湖北,疫情形勢與外省不同,應該采取符合本地實際情況的措施。
但一些地方是怎么做的呢?當他們聽專家建議隔離以防止傳染時,就采取了極端的措施,恨不能完全隔離、徹底封鎖。他們不去了解病毒的傳播途徑,以為人只要外出就會感染,只要感染者出現就會傳染一大群。他們的防控措施不是以病毒傳播規律作為依據,而是以無所不用其極、不惜一切代價作為目標。雖然很多地方實施了合理、適度的防控,但由于一些地方的過度反應,造成了民眾的恐慌。
在一些地方,從省級到市級到縣級再到基層,防疫措施層層加碼。一些城市為了防止本轄區病例增加,居然將幾個省或幾個市當成疫區,不準那些地方的人返程;或者不管有病沒病,先將返程的人隔離14天,而且費用自負。
還有不少縣級政府采取了“六隔離”的措施,從縣與縣隔離到戶與戶隔離。這完全是應對傳染性強、致死率高的疾病的做法,令民眾以為這是一種極為可怕的傳染病。
村與社區加強對人員進出的管控,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在一些地方,采取禁止進出或只出不進的做法,令村民和小區居民不能正常生活,制造社會矛盾。
這些極端措施是低效的,并不能顯著提高防疫的效果,甚至還會起到反效果。生病就要看病,這是大多數人的習慣。但這些極端措施造成人與人的對立,將“我要看病”變成“要我看病”。這使生病看病具有不確定性(動輒隔離14天),反而增大了病毒隱藏的機會。
這些過度反應、極端措施,不但是因為一些官員盲目、不講科學,而且是利己主義、本位主義的體現。他們用寧殺錯不放過的做法,想將潛在的感染者都擋在自己轄區之外。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2月12日召開的會議要求,各級黨委和政府要實事求是做好防控工作,對偏頗和極端做法要及時糾正,不搞簡單化一關了之、一停了之,盡可能減少疫情防控對群眾生產生活的影響。
此后,很多地方開始糾偏。但還有不少政府工作人員只是奉命行事,其實并未認識到極端做法的荒謬,也不理解如何做才是科學防治。這會影響糾偏和防疫的效果。
這些過度反應、極端措施,不但是因為一些官員盲目、不講科學,而且是利己主義、本位主義的體現。他們用寧殺錯不放過的做法,想將潛在的感染者都擋在自己轄區之外。
這些過度反應、極端措施,也反映了一些官員畢其功于一役的機會主義心理,以為堅壁清野、全員隔離14天就可以消滅這個病毒,然后一切恢復常態。看起來,他們認為這個病毒很嚴重,但實際上,他們又輕視它,以為很容易就可以消滅。這是戰略上當它真老虎、戰術上當它紙老虎。
他們沒有準確認識這個病毒的發生發展規律—它致死率低,因而隱蔽性強。試圖通過全員隔離的方式使它暴露出來,再圍而殲之,這恰好是攻其之長(它隱蔽性強),必然是事倍功半。
攻其之短(致死率低)才是更好的辦法。就是說,不要試圖使它全部暴露,而應集中力量降低病死率。
如果沒有這些過度反應、極端措施,各地都能科學防治、有序流動、有限隔離、做好預案,社會經濟秩序將會恢復得更早,湖北之外的確診病例或許會較目前有所增加,但恐慌程度降低,不至于出現醫療資源的擠兌,致死率還會進一步下降。
十年之前的甲型H1N1流感,強度和烈度與眼前的新冠肺炎相當。但那時我們沒有恐慌,沒有搞完全隔離、徹底封鎖、嚴防死守,而防控的效果頗為不錯。那次流感也說明,全國十幾萬或幾十萬患者、千分之六致死率的傳染病,并不會讓人們有持續的不安全感,不應該打亂正常的社會經濟秩序。
我們完全不需要恐慌,應該更有信心,使防疫更科學、合理、有序。我們對防疫形成科學、合理、有序的認識,不但是當前復工復產的基礎,唯有如此,才能在確保做好防疫工作的前提下,有序推動各類企業復工復產;而且從長遠看,這也有利于我們以后遇到緊急突發事件時,能夠實事求是地去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