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莉莉

“今天出太陽了。”2月9日,志愿者小凱給朋友發去了一條信息。
“出太陽,武漢就會好了。”他這么說。
接下來一些天,武漢經歷了一場暴風雪,2月16日、17日、18日連續放晴,出了好幾天的太陽。
有著些許暖意的陽光沐浴著武漢。“天氣舒服得就像疫情沒有到過這里一樣。” 小凱說。
街道上依然空曠無人,在水里撲騰的鴨子更顯出此時的珍貴。鴨子所在的那個湖的旁邊,就是新冠肺炎患者的定點醫院—天佑醫院。
小凱的朋友在中國另一座人口超過1000萬的城市,已經復工,過著每天去辦公室、下班回家擼貓的日常生活。他覺得相比湖北很多地方,尤其是武漢,也許他現在的生活可能也只是僥幸。“如果我們的城市遇到這種疫情,也不一定能好到哪里去。”
最初,沒有人在意這場災難,直至這場災難,與每個人都息息相關。
對那些親人尸骨早已化為灰燼的人來說,這場疫情永遠都在。
對治愈者來說,他們慶幸沒有成為犧牲品,成功逃脫了病毒的魔爪。
《南風窗》在武漢采訪了新冠肺炎患者、非肺炎患者、滯留者以及封城時期回武漢者,他們構成了“疫情時的武漢現場”。
這場疫情,每個人都在注視它,每個人也都在它的注視之下。
2月19日上午10點45分,蒯郝家有個消息,“通過半小時的努力,高春來的‘大號在第四天自然分娩”。自然排便—蒯郝在第一時間把這事告訴了在紐約的女兒,“大家格外高興,都松了口氣”。
他認為這應該是“昨天晚上,在家里轉了32圈,今天上午轉了45圈,然后經過30分鐘努力的結果”。
這天中午,蒯郝精心做了幾個小菜,以示慶祝。
封城以前,蒯郝和高春來的運動量較大,只要身體允許,每天至少要走半個小時、一個小時,那時高春來的大便是正常的。
高春來今年52歲,是一位肺癌腦轉移者,一直在配合治療。她的愛人蒯郝58歲,他們倆的獨生女在紐約。
轉折來自新冠肺炎的暴發。醫療資源有限,非新冠肺炎患者很難得到基本醫療救治。
2018年年底,久咳不愈,高春來去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院檢查,確診為肺癌晚期。在過去的一年半里,高春來依靠靶向藥物治療,2020年1月初,高春來的病情再次進展,醫生告知目前所有對癥的靶向藥均耐藥(此前第一代靶向藥耐藥,如今第三代也耐藥),只能采取放化療減輕病人痛苦。
自確診癌癥晚期起,高春來就被醫生下了時日無多的判決書,但她的家人總覺得只要堅持配合治療,就有活下去的希望。當一家人為高春來即將入院接受放化療做著準備時,武漢宣布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暴發。
1月23日武漢封城,高春來詢問醫生是否可以去醫院接受放化療?因為擔心去醫院有感染新冠病毒的風險,醫生說不建議,如果來要做好防護。高春來又問,可不可以延遲去醫院,醫生回復“請多保重”。
高春來與醫院商定暫不住院,2月5日去醫院先打一針安維汀抑制腦部腫瘤發展(預計藥效可維持一個月),等待疫情緩解后再去醫院。此時正值疫情暴發,高春來又猶豫了—她接受治療的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同濟醫院是武漢最頂尖的醫院之一,也是承擔著抗擊疫情的重要定點醫院,那里的發熱科人滿為患。
高春來決定再等幾天去醫院。
2月9日,當蒯郝聯系腫瘤科醫生落實去醫院治療事宜時,同濟醫院的消息是,腫瘤科已封閉,暫不收治病人,醫生及病房均服務于戰疫工作。管床醫生讓蒯郝聯系省腫瘤醫院,看能不能在那邊執行既定的醫療方案。聯系后,蒯郝獲知腫瘤醫院在統一上班時間里,不收新的病人。轉而咨詢梨園醫院腫瘤科,“因為梨園醫院要冷門一些”,蒯郝收到的答復是一樣的。
在洶涌的疫情下,“他們變得沒有那么重要了,甚至可能被遺忘了,他們成了新冠肺炎戰役中隱形的死傷者”。
在近期住院看來是毫無希望了。
“每當想起這個,我就感到無力和心酸。”高春來的女兒夏天說。“命運真的弄人,最初媽媽在知道自己耐藥后曾經一度想放棄治療,她說如果要在放化療的痛苦的副作用中茍延殘喘地活著,生命還有什么意義?”夏天也知道,“媽媽是怕拖累我和爸爸。現在她想要去醫院治療了,其實她是有求生欲的,可現在卻無路可走,醫院不收治,武漢也出不去”。
夏天說,“媽媽現在并不要求住院放化療,只需要去醫院做一次抽血,然后打一針安維汀,但是即便是這樣的要求在目前的情況下也難以滿足。”
夏天前些天看到一個患有白血病的女孩的經歷,住不了院、出不了城,想要安樂死。夏天邊看邊哭,她想到了媽媽,想到其實武漢、湖北甚至全國還有很多這樣的性命垂危的非新冠肺炎患者。“想到他們的治療因為新冠肺炎疫情中斷了,但病魔卻不會放慢腳步,他們在等待中一點點耗盡對生命的希望。”想到,在洶涌的疫情下,“他們變得沒有那么重要了,甚至可能被遺忘了,他們成了新冠肺炎戰役中隱形的死傷者”。
夏天說她知道武漢現在醫療條件和人力有限。“可是,還是懇請政府不要放棄像我媽媽這樣的病人,可不可以使用那些沒有被設置為定點醫院的醫療機構收治這些患者?他們也有活下去的機會和權利。”
高春來關心的是,醫院什么時候可以接診。“現在所有醫院都不接收其他疾病患者,這些病人出路在哪里?這不是我一個人遇到的困難,是一大群老百姓所遇到的困難,不能一刀切,要兼而有之。”
陸續有醫院接收重癥病人的消息出來,蒯郝第一時間打過去,都聯系不上。蒯郝現在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做飯,讓高春來好好吃飯。
2月19日中午這頓慶祝的午餐,剛吃了一點,高春來又吐了。高春來不想吃了,蒯郝就勸她說,現在既沒醫又沒藥(已耐藥,仍舊吃),飯菜就是醫藥,食物就是免疫力,必須吃。高春來就硬吃。
夏天想通過一些渠道反映問題,尋找機會。蒯郝想了想,拒絕了。主要理由是,現在環境惡劣(疫情),醫療資源短缺,就醫手續繁瑣(起碼要做CT檢查),“目前我們能撐則撐,爭取迎來正常的醫療秩序時,再就醫”。他說,“現在我們一家人統一了思想,再不為苦苦尋醫焦慮了。我盡心照料好病人,努力改善生活,加強運動,提高免疫力,靜候開城的佳音。”
苦不苦?想想住院搶救的時候,就不苦了。遭罪不?比起身上插10根管子時,“舒服”多了。
1995年,蒯郝因工作努力、出色,從湖北鄂州調到了省會城市武漢,那年他33歲。2020年1月23日,武漢宣布封城時,蒯郝和高春來也動過回黃岡蘄春老家的念頭,“開上車就可以走,兩個小時也就到了”。最終還是沒有走。
在這座城市生活了25年,他說武漢是他的第二故鄉,他想守在這里。這些年,他經歷了武漢大大小小的事情,“談起武漢,至少我很自豪。比上海、北京、廣州、重慶,我們在全國的地理中心;我們沒有北京的風沙,上海、廣州的暴風,重慶(四川)的多震”。
正是因為有了武漢的底蘊,他到任何一個城市都覺得見怪不怪,比如上海、北京,以及巴黎、紐約。1998武漢遭遇特大洪水,武漢徐東大街泛舟抓魚,那條街就在蒯郝現在居住的小區門前。
16歲那年,蒯郝從家鄉去隨州讀書時,途經武漢。那是蒯郝第一次到武漢,“太繁華了,大馬路上居然可以走10輛車(十車道),車水馬龍,看得眼花繚亂”。
那時他不會想到40年后,他在這座城市里的2月,會每天聽到死亡的消息,仿佛惡魔“咚咚咚”的敲門聲。那些敲門聲,有高春來的癌癥病友,也有新冠肺炎感染者,他們在這個時間里密集地離世。
也有讓人安慰的消息,“女兒的初中同學一家三口,均病愈出院”。
蒯郝說他不怕死,他怕他的愛人高春來得不到照顧。
之前高春來咳嗽時,蒯郝會摘院子里的枇杷葉子煮水給她喝,每次一喝,高春來就不咳嗽了。“現在消殺嚴重,也不敢摘了。”而且高春來的基礎病是肺癌,本就咳嗽,“怕也說不清楚”。
疫情結束后,蒯郝最想恢復原來的生活:那就是上半天班,其余的時間料理妻子。“雖然料理妻子很難很難,但我愿意。我要還債,她照顧我和這個家庭30多年了。”
王俊有兩個孩子,老大一歲半,老二兩個月。2020年2月初,他從湖北腫瘤醫院申請去了武昌方艙醫院,他是一名醫生。
王俊背后是龐大的醫護群體,他們從四面八方匯聚到武漢。他要在方艙醫院工作到3月底,也可能延長。
王俊的老家是湖北襄陽,2月3日他從老家開車回武漢。之前他已從武漢回到襄陽準備過年,在老家實施居家自我隔離。當時武漢已經封城,他回武漢也需要開證明,到高速路口,他就跟工作人員說,我去支援前線。
那天白天,王俊正常出了個門診,當天晚上,政府說建方艙醫院。凌晨零點半,他接到科主任的信息,說醫院接到通知,要建方艙醫院,需要腫瘤醫院支持,王俊說他沒問題。
但是家里人不太同意。第一批去雷神山醫院,王俊就想去,但是家里人不讓。“我老婆覺得孩子太小了。”
這次,王俊是自己先答應院方,再跟家人說的。“我早點去,早點回,等結束后,我就回家好好陪陪你們。”
王俊出生于1988年,這是他職業生涯中第一次參與到國家公共健康的大事件里來,他當時對院長說,我們滿腔熱血去,平平安安回。
方艙醫院里的工作,與王俊以前工作的氛圍、內容、環境不一樣。
腫瘤醫院一個病區最多是50多張床位。有兩人間、三人間、四人間,還有VIP間,一個病房就一張床。醫生有正規的辦公室,可以辦公敲電腦,不需要穿厚厚的防護服,不會有時時刻刻都高度緊張的精神壓力。標準的醫院里有呼叫鈴,有中心供氧,方艙醫院里什么都沒有。
工作內容也略顯陌生。比如說在用藥方面,阿比多爾這種藥,作為腫瘤醫生,王俊以前沒怎么使用過,而且“相信很多醫生都沒有用過”,那它應該怎么用,預防怎么用,治療怎么用,對王俊來說,都是新內容。
方艙醫院的治療是中西醫結合,有些醫生是純西醫,沒接觸過中醫。
在病人的管理上,王俊以前的病人主要是腫瘤病人,“我們要給予化療、靶向、免疫、內分泌等治療,現在這些病人,我主要做的是解釋說明,以及做一些心理上的工作”,治療上專家組會制定診療方案,側重點不一樣。
以前王俊更多是和家屬談患者的病情,但是在方艙醫院,沒有家屬陪同,在這里的溝通,就是直接跟患者本人溝通。方式、內容,都有變化。
王俊背后是龐大的醫護群體,他們從四面八方匯聚到武漢。他要在方艙醫院工作到3月底,也可能延長。
與王俊一樣逆行的還有物資運輸者。
作為卡車司機,有3年的時間,楊小輝主要的運輸路線是從江蘇連云港到湖北武漢。2020年1月23日,武漢宣布封城,楊小輝剛從武漢回到連云港的老家兩天,此后他被要求在家里自我隔離14天。

武漢沒“出事”以前,從連云港運輸物資到武漢,單趟收入8000元左右,路上大概會花去2000元的高速費。
2月18日晚,楊小輝從江蘇省連云港拉了一卡車制造口罩的設備到武漢市蔡甸區,單趟收入1.8萬元左右,不需要高速費。這是楊小輝隔離14天后的第一趟運輸,與以前相比,“路上看不到人和車。服務區沒有一個車”,楊小輝這時“忽然有點害怕”。
他其實在1月27日(大年初三)時就想運送物資到武漢的,那時在建的火神山醫院需要一批空調,但是他尚未解除“隔離”。那時單趟收入是1.7萬元。相比10天前,單趟價格回落,對楊小輝來說,“這意味著武漢正在變好”。
他習慣并喜歡這條線路,他決定以后還經常跑這條線路。
他將卡車停在武漢市蔡甸區口罩廠里,以1塊錢一個的價格買了200個口罩。
“工作什么的都無所謂了,就是不想客死他鄉”,恐懼感支配著來自山東濟南的王猛。
1月23日凌晨,看到武漢封城的消息時,王猛立刻起身帶著妻子、兒子,準備開車回山東老家。當時他們在妻子的老家—距離武漢50公里左右的孝感,“對路不熟,只能依賴導航,就從孝感被導航導進了武漢”。他是逃離者,又是闖入者。現在他被困在武漢,“每天都要被自己逼瘋了”。
他的經歷被同伴們知曉后,被調侃是“自投羅網”。
“武漢人對自己的城市有謎一樣的自信,影響了我的判斷。”王猛說,即使宣布封城后的那兩天,他在武漢的街道上都可以看到很多不戴品罩的人。這讓他認為這座城市可能很快就要解封了,所以有一段時間他沒那么緊張。
時間越往后走,他越堅定地認為,“我們被武漢給遺忘和忽視了”。同時,他也意識到,“我們這批人回到當地估計也是過街老鼠,估計人家都害怕,見面都躲著”。
他加了一個“滯留者”的微信群,入群的原因就是想早日回家,后來從急切地回家變為了麻木地只求生存,現在他去做了志愿者,每天有收入,“還滿足了為社會作貢獻的虛榮心”。
他決定以后再也不來湖北了,群里也有很多人說“以后再不來武漢了”。
自武漢“封城”起,因各種原因滯留在武漢的人不在少數。相對來說,王猛的境遇沒有那么糟糕,畢竟他是到湖北來探親。更多滯留者則來自命運中的一次偶然,純屬巧合。
要回江西贛州的孫逸是從西安經武漢轉機;要回云南昆明的王樹是經武漢轉火車;從北京開車回深圳過年的楊新,路過武漢時決定停下來歇一晚;來自廣東中山的楊真一家四口到武漢自駕游;來自河南的楊艷到武漢陪父親看病;籍貫山西在英國留學的楊娜來武漢看男朋友。
他們都認為自己不屬于武漢。他們想著早點離開,快點離開。他們對自己滯留于此的原因充滿悔意,他們說“假如、如果”,恐懼感也隨之而來。王猛說解封以后,回到老家,他就買彩票。
2月18日,距離湖北省公示的復工日“2月20日”還有兩天,王猛在群里說:“即使將來武漢解封,大家都回到自己的生活里了,這個群也不要解散,大家一起回味人生的這段時光。”
這次與武漢相互膠著的經歷,對王猛來說,是真切地體味“疫情之中,沒有局外人”。它更新了他的記憶,完善了他對社會、國家的認識。
統計數據不斷刷新,每一個個體,都被疫情影響著、改寫著。作為疫情中的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見證歷史的同時,也不經意地成為歷史的一部分。
王猛期待著“城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如同《鼠疫》里說的那樣:“在二月的一個晴朗的早晨,拂曉時分,城門終于開放了。”
外婆感染去世,外公感染住在武漢協和醫院。媽媽感染,住在武漢七醫院 ICU。爸爸感染,住在武漢七醫院。奶奶感染,住在湖北中西醫結合醫院。姑姑感染,住在方艙醫院。
家里沒有可以照顧她的健康的大人,作為密切接觸者,10歲的葉曉曉需要去酒店集中隔離。
“那天,她是自己一個人收拾行李,走到酒店,辦理入住的。”葉華興回憶女兒離家隔離時的場景。
葉曉曉家人的故事是她的老師講給社區工作者王秋霞聽的。50歲的王秋霞,眼淚滲了出來,王秋霞以為老師會跟她一起來隔離,所以才同意收下葉曉曉。
但是葉曉曉來了,老師沒來。
葉曉曉成為那棟樓里年齡最小的隔離者。
葉華興是一個武漢本地創業者,在這場浩劫中,他說他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悲涼畫面,也看到了無數溫暖人心的場景。“是人性的光芒讓我們仍能有得以前行的力量。”
王秋霞說,剛來的時候,“小女孩每天都哭,嗓子都哭啞了”。哭完以后寫作業,別的隔離房間里可能還會傳出電視機的聲音,她的房間里很安靜。
葉華興是安排好家里所有人的住院和女兒的隔離以后,才去住院的。說自己家人的遭遇,他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唯有一次是他去武漢七醫院取核酸檢測結果時,醫生沒說具體原因,就說結果不準確,讓他排隊再做檢查,而結果需要5天后才可以取到。他質疑診斷流程的合理性以及核酸的準確性,他說幸虧他剛剛41歲。“我還年輕。但是太多人等不起。”
他為在武漢七醫院ICU病房里的愛人四處尋求生的可能。
一個同學給他發來了瑞德西韋“受試者招募廣告”,要求嚴格,他的愛人符合所有的試藥機會,因為有時間要求,他必須加緊一切步伐,但是她所住的武漢七醫院不在試藥的試點里。最終一家試點醫院同意接收,但是她自己放棄了。因為需要轉院,而她已經用上了呼吸機,她對葉華興說,“不折騰了”。
2月14日,金銀潭醫院院長張定宇呼吁康復后的新冠肺炎患者捐獻血漿,葉華興開始新一輪為愛人求救。“跪求康復病人的血漿,AB型。”
他不知道結果會怎么樣。
葉華興是一個武漢本地創業者,在這場浩劫中,他說他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悲涼畫面,也看到了無數溫暖人心的場景。“是人性的光芒讓我們仍能有得以前行的力量。”
疫情暴發以后,葉華興經歷了幾乎每個患者都要經歷的難:確診難、床位難。家人因感染去世,愛人在ICU,與此同時,他要面臨大人感染、孩子無人照顧的擔憂。
但他不放棄任何一個希望。
“多難興邦,希望這次的考驗,也能帶給我們更多的啟發和教育,再出發時,有更多的沉淀和積累。感恩所有在災難中向那些無助的人們伸出援手、給予他們溫暖的人們;他們是上帝派來的天使,讓人們在黑暗中看到曙光,讓人們相信,光明終會到來;也許他們此刻依然艱難,但他們已不再恐懼,不再孤立無援,不再被病魔恐嚇所屈服。”葉華興發過來這樣一段文字。
(應采訪對象要求,文中除王俊、楊小輝,其余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