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小明
[摘要]教育課題研究需要防止七種不良的趨向:名人效應、生造詞語、語言邏輯錯誤、語言故意不詳、大而不當、偏于一隅、偏離原初問題。
[關鍵詞]教育科研;課題研究;不良趨向
很多名人對教育提出過一些精辟的見解,值得我們進行研究。但是并不意味著就可以“拿”來進行課題研究。原因可能是,名人的話不一定具有普適性,有些話是對某校特定時間、空間的評議。不一定在當下具有實踐價值,有些話是對教育的某種期望。不一定具有概括性和理論性,有些話是對某種現象的描述。例如某校的課題“普通高中‘活潑潑的教學文化傳承與整體構建的校本研究”。問題如下:“活潑潑的”是一種怎樣的教學文化?普通高中一定要遵守“活潑潑”這種教學文化嗎?“活潑潑的”是一種教學文化嗎?“活潑潑的”教學文化能夠統領所有學科和所有教學領域嗎?另外表現在某些名人的話不一定是針對教育領域的,例如某校提出的“五行”教育,就是源于某位名人在講話中提出的,要求學生“惜時如金”,強調“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于是就顯得理直氣壯,并具有“先見之明”了。然而該校的“五行”教育生搬硬套陰陽學中的“五行”理念,無法涵蓋學校的整體工作,和我國當代教育方針是有出入的,有“削足適履”的嫌疑……上述課題中出現的“名人效應”存在著“狐假虎威”的情況,其錯誤之處在于“假”———不是名人的本意,不符合教育的現狀,違反了科學研究的規律。這需要評審者有“打假”的勇氣和“求真”的意識,而不能被假象迷惑、嚇到,否則就是助長了沽名釣譽之風和投機取利之氣,于教育科研是有害無益的。
有一些課題的詞語是生造的,且欠缺一定的合理性。某校申報的課題是“師本課程”的研究,對之的定義為“由教師開發的課程”。這個概念的出現有一個過程:最先是“校本”課程,隨后是“生本”課程,然后就出現了“師本”課程,至于是否會有“家本”課程,可能需要以觀后效。然而,“師本課程”的概念存在著歧義:適用對象是學生還是老師?是教師教的課程還是學的課程?如何體現教師為本?這樣的詞語,有如肥皂泡,在光鮮的表面下是一片模糊,甚至一無所有。這種生造詞語的現象并不少見,例如“后現代”概念后出現的“后伊伊”系列,“核心素養”概念后出現的“自學核心素養”“朗讀核心素養”“吃飯核心素養”系列,“兒童在課堂正中央”“兒童為中心”的兒童位置系列,“綠色課堂”“綠色評價”的“綠色”系列,“未來教室”“未來教學”的“未來”系列等,生造詞語的流行,一方面說明教育科研詞匯存在著用詞不規范的現象,在語義和語法上存在著錯誤。另一方面也表露了某些教育工作者嘩眾取寵的心理,急于推出自己的教育思想,沒有經過審慎的思考,導致科研工作浮于表面。欲以己之“昏昏而使人之昭昭”,這是不現實的。
某教師研究的課題是“運用數學可視化技術提升學生復習能力”,認為可以憑借“思維導圖”等圖像工具提高學生的復習能力。但是,這個概念在研究的表述中存在著如下邏輯錯誤:并不是所有的思維都可以“可視化”呈現,可視化并不等同于“圖像化”,“可視化”原理與“復習能力”之間并不匹配。首先,“可視化”并不等同于“圖像化”,文字、色彩、圖像等都可以是“可視”的,都是表意符號。其次,“數學思維”并不能完全“可視化”。叔本華認為表象和意志是世界存在的兩種形式,兩者有區別也有聯系。因此,將數學思維可視化,并不能涵蓋數學思維的全部。況且,有機體的一些“可視化”研究,例如微表情、心電圖、大腦放電現象等,并不能完全解釋有機體的功能。最后,數學可視化是一種關于學習策略的研究,與之直接對應的是學習機能的改變,而不是某種學習能力提升。例如,可視化研究提升學生數學具象思維能力,這是有可能的。而復習能力與之并非完全對應。由此可見,某些課題存在語言邏輯錯誤是因為沒有對語言的內涵進行準確解讀,對語言的形式沒有進行合理的關聯,對語言的層次(詞性、詞閾)沒有進行準確對應。因此,對課題進行語言學上的規范是十分必要的。
某校研究的課題是“管理轉型期學校文化建設的研究”,談到什么是“管理轉型期”?該校解釋說,是由于集團化辦學的需要,學校需要撤并,管理方式出現了變化,學校文化建設也需要相應改變。為什么要用“轉型期”的概念?該校解釋說,這是專家的意見,顯得比較“時髦”。為什么不以“集團化辦學進程中學校文化建設的研究”為題?答曰:題目太過陳舊,無法吸引專家的目光。然而問題也隨之而來:管理轉型的形式多樣,甚至可以說無法窮盡,因此這種外延無窮大的課題是無法確定研究內容的。管理轉型期需要怎樣的文化建設,穩定期需要怎樣的文化建設,這有定論嗎?一種“管理型”,需要一種文化,是文化決定管理,還是管理決定文化?兩者存在怎樣的邏輯關系?一所學校能夠研究某個全局性的教育現象嗎?很明顯,該課題存在著語焉不詳的錯誤。而且這種“不詳”有故意的傾向,故意讓專家看不懂,使之產生好奇心,進而顯得自己“高深莫測”。而某些專家有“求異尚奇”的喜好,喜愛“熱詞”“流行語”,以至于一些課題申報者“為報課題強說‘新”,出現了本末倒置、爭說“新語”的現象。這樣的研究只重表面,忽視內在,是不符合教育科研要求的。
某校研究的課題是“旨在提高學生教學質量的大數據分析的實踐研究”,在中期匯報的時候,主持人大倒苦水:首先,大數據分析涉及學生的方方面面,是無法窮盡的。其次,由于條件所限,無法開發出相應的分析統計軟件。第三,得出的一些數據對于學生成績提高的幫助不大。他感到這個課題研究難以為繼。我看是因為選題太大了,大數據分析固然是教育現代化進程中的一個研究熱點,但是很難憑借一校之力得以“大成”。因此,研究者需要選擇適度的研究范圍量力而行。可是,某些研究人員存在著“好大喜功”的傾向,喜歡從大處入手,例如什么“核心素養”“核心價值”“教育生態”“課程文化”“地方文化”“兒童作文”等。欲憑借一己之力,導教育之大流,其意固然很好,但是無法落實在“地上”,最終只能是望洋興嘆,高山仰止。因此評審者必須檢驗其子課題是否能夠完全分解,能否可行,是否存在邏輯關系,而不能唯“大”是圖,以致大而不當。
某校地處昆曲發源地,其研究課題為“構建‘健雅課程體系的實踐研究”,提出了培養“健雅”兒童的教育目標,構建了“健雅”課程體系,營造了濃郁的“健雅”文化。甚至要求全體學生跳昆曲健美操,學昆曲、國學。有些專家質疑:有沒有學生不喜歡昆曲的?外來務工子弟的孩子是否喜歡昆曲?兒童是否人人都愿意成為文人雅士?課題組現出了尷尬之色,覺得難以回答。顯然這個課題無法應用于所有的研究對象,也不適用于國家普適教育的方針。研究者在范圍取向上存在著以偏概全的趨向。這樣的課題并不少見,例如“作后講評”比作前輔導更加重要,“二次作文”比第一次作文更有價值。“先學后教”強調學生自主練習的重要性,“預習單”倡導者認為所有學科都需要預習……這樣的研究強調了一面,而簡單否定了另一面。誰說作前輔導、第一次作文、先教后學、首次體驗就不重要呢?辯證思維是使教育走向合理的保障,否則可能出現忽左忽右的現象,而偏離了教育科研的正確目標。
某校推出的課題是“絲綢文化滲透課程知識的實踐研究”。該課題立項的初衷是響應國家對地方傳統文化教育的重視。他們希望通過課題研究,編撰一批高質量的校本教材,能夠提高教師的課程意識和課程能力,形成學校的特色文化。但是具體到某一位研究成員做什么課程?如何實施課程?可以提高學生的哪些素質?能夠建立學校怎樣的文化?就戛然而止了。很顯然,課題迷失了。不知道為誰而做課題,課題要做什么,可以取得怎樣的效果。把課題的原初問題遺失了,為課題而課題,是很容易迷失在科研道路上的。我認為好的課題應該知道從哪兒來,明確時間和空間推進的節點,能夠落實到人、事、物的實踐上。否則,即使天花亂墜也是鏡中幻象,可望而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