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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榆樹

2020-03-03 08:59:48道非
陽光 2020年2期

道非

一棵老榆樹,守住了屯子的多少秘密,沒人能說得清!

我們西山堡屯有十來棵榆樹。其中一棵榆樹,一半兒夾在我同學陳景文家的柵欄里,另一半兒對著屯中的岔道口。它的根部粗大,三個半大小子手拉手摟不過來。這棵樹,老過屯子里所有的人,最高壽的長輩也弄不清它的年齡。樹到了沒人知道它的樹齡、靠猜測和量胸圍來估算或伐倒后數年輪做判斷時,才有資格稱得上老樹。

老榆樹是屯子最早的根基。在屯兒還沒出現前,就站在這里了。這個推測看似毫無出處,又符合這個地兒的自然背景。大清朝時期,這兒荒無人煙,即使一直在北方的少數民族蒙古人、赫哲人、鄂溫克人等,也沒人在這里定居,而是圍繞著開闊的草原地帶,過著遷徙的游牧生活;或沿江而居,以結網捕魚為生;或居住在大山林中,以狩獵為生。除了朝廷貶謫流放到邊陲的官員及家族,或按戍邊的兵制駐扎的滿族八旗人家,幾乎沒有漢人居住。只有少數平整的土地被拓荒,其余的疆域是原生態的。

在大清朝之前,這塊人跡罕至之地,在蕪雜原始狀態中守望了幾十億年。當人類的腳步開始出現,中華大地文明漸起,這里仍是山林茂盛、花草葳蕤、禽獸出沒,多的是寂寞蠻荒。除了馬背民族偶爾掠過,只有四季的風雨霜雪,不分白天黑夜,梳理著這里的一草一木,編織著沒人能懂的蒼涼。

我們屯兒不是作為兵營出現的,是大清屯墾戍邊后些年才建起來的。這從小屯兒的名稱,似乎看得出來。我們屯兒叫西山堡,而十幾里外的偏西北有個滿族村,叫靠山屯。那個屯是清朝乾隆年間,由北京順天府草帽胡同的四合院遷移來的一千戶旗人,在拉林及阿城區域,建立的三十二個京旗滿族屯落之一——正白旗二屯。它要先于八家子屯一百四五十年,是拉林以東方圓幾百平方公里最早的屯子。靠山屯以正白旗為主,直到現在,這個屯十有九成是滿族人。

最初,八旗是滿族(女真)人的狩獵組織。大清朝建立后,是清代社會生活軍事組織形式。后來,八旗作為最值得信任的部隊,被朝廷按人數分派各地守衛疆土,多少人為“一屯”,過著“出則為兵,入則為民,有事征調,無事耕獵”的屯墾戍邊生活。一八六○年以前,黑龍江境內除了發配外漢族人極少,清政府“開禁放墾”之后,打開了山海關東門,山東、河北等地的漢族,大規模移民到了這里定居,并沿用了滿族“屯”的說法,把大點兒的村莊稱為“屯”,小的村莊叫作“屯兒”了。

既然屯子沒成雛形時,樹已在那里了,那屯子的出現,跟老榆樹可能有說不清的淵源。任何人群的棲居地,總會有人先來,第一個到這里并決定留下來的人,就是這兒的根了。

沒有幾個人記得,屯子的原初,是由闖關東的人、茍活的流浪漢、勤快的莊稼人還是其他的什么人開始的。

我們的小屯兒,大概真的由樹而起。屯里的先人,不管是為了躲避匪患、逃荒,還是別的禍殃,或僅僅是看中了這些大樹及沒開墾的大片荒地。總之,他來了!

我們屯兒出現四五年之后,在東南和南山前面,又有姓朱和姓田的大家族落腳了,屯子的名稱也隨姓而起,叫南朱家、南田家。這些小屯兒最初的年月,去留是自由的。想走的,隨時抬腿走人;想留的,可以隨便住多久。落后的農業,又趕上兵荒馬亂,大清朝呈現衰頹之勢,沒人在意屯落的庶民小事兒。邊遠地區的管理松散,更偏僻些的地方,差不多處于無政府狀態。人們流落到那兒停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帶死不活的地方官員懶洋洋地來了,登個記,算是合法了。至于留在這兒是死是活,怎么活,是沒人過問的。

有人留下來,屯子就安定住了。屯兒里的王姓、郭姓、白姓、何姓等幾戶,據說都是闖關東的老戶。我更傾向于他們中的哪一家,是屯子最初的創始人。這么說的根據是,地方志上記載,西山堡屯建于十九世紀末,全屯都是漢人。附近許多個屯子,多是那時由山東、河北闖關東的漢人興建的。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些老戶除了王家,其余的沒有大戶,都是單股過來的。到了上世紀初或二三十年代,這幾家在屯里的后輩枝繁葉茂,子嗣分家另起爐灶,何家、王家、趙家、白家等,逐漸衍化成屯里的大家族。

在屯子的發展過程中,沒有幾個人覺察到,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親密關系起決定性作用的,除了國運、地域和人脈等因素外,還有樹木細微的蛛絲馬跡。

這一切,也許緣于自然界的一棵或幾棵老榆樹!

老榆樹,成就了屯子的昨天。

第一間房蓋起時,是孤零零的。隨著煙囪的豎起,散亂的野火變成了第一縷炊煙。或濃重或清淡的煙塵,代表著這個地方出現了人的生命跡象。遠看著早晨的炊煙在朝陽初升之際冉冉升騰,就能想象到這個地方有人在活動,有牲畜棲息,有草木生長,有完整的日子,來到這里的人,生氣勃勃地過起來了。這個渾渾噩噩了無數個世紀的地方,第一次有了人類長久駐足。是我們屯兒的先人,在穿越了幾十億年漫長歷史的這個奇妙節點上,與大自然迎面相遇,與生長了幾百年的老樹走到了一起,使這個地方有了人間煙火的味道。

過一段時間,又有人來,出現了第二間第三間泥草房。房子之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如懷著戒心的野狗,蹲在老榆樹的左右。人多了,走動頻繁了,嗅熟了互相的氣味,陌生帶來的戒心消失了,小屯兒的房子由零散的逐漸向近處靠攏,可以緊挨著肩膀稱兄道弟了。

一個屯子形成氣象,需要很長時間的孕育磨合,才有整體的輪廓感。腦瓜靈活的人,把從別的地方見過的用到這個地方了,屯兒的規矩或風氣便產生了。后輩兒記住了,逐漸傳了下來,相當于有了章法。

小屯兒的格局,是路隔出來的。路是人踩出來的。沿著這些荒草上的小路,屯子順其自然地有了初步的布局。這個屯子的人和后來的子孫,用從屯子投出去的眼光,幾百年上千年地看著外面的世界。

走在屯子里的路上,沒覺得這是條老路,不會想到它的來歷。其實,這條跑著現代交通工具的柏油路或水泥路,起先是沙石路,有膠輪馬車、手扶拖拉機在沙石子上小跑著走過;沙石之前則是土路,牛車和木爬犁慢悠悠輾軋的轍痕,雨天淤滿了泥水;比土路原始的,是人行小道了,歪歪扭扭的納底布鞋腳印,拐過一棵棵老樹、岔道通向屯外的各個方向。再往前,這里就是荒草野徑了,猛獸或小動物在這里站腳兒、廝斗或躲藏,萬劫不復或順利逃生。由一條路的今世想到它的前生,這里自古以來,曾經生長過各種植物,無數的動物穿行而去,不同時代的人行色匆匆,有過鳥唱蟲鳴,降臨過風霜雨雪,路有了揣著心思和目的的人走過,多了數不盡的風情,有了原點、近處和遠方,不再是毫無生氣的死路了。

小屯兒的氣韻,隨著它的壯大而存在了,亦如人的內心格局。格局,對人的成長很重要,小屯兒的氣韻,對住戶來說也非同尋常。有了一棵或幾棵百年以上的老榆樹,罩在小屯兒的中間或周圍,該有的氣象有了,感覺這個屯兒有年頭、有底蘊、有味道。走進這樣的村落,或住在這樣的地方,心里托底,睡得安穩。

樹到了一定的年齡,便被人們敬畏了。不知從哪天起,小屯人的心里,老榆樹的形象立起來了。其實,江南許多古鎮村落,宗族祠堂或祖廟,都有祖輩栽種或留下來的老樹。去那里祭奠先祖的人,對祠堂和老樹滿懷虔誠,是屏著呼吸、腳步輕輕的。人們供奉先人牌位的同時,捎帶著供奉了老樹。村莊里上了年紀的老人,有了天災人禍以及其它前程未卜的大事,都要來樹下參拜、禱告、祈福,像對待神佛那么虔恭。那些掛滿紅布條的古柏古槐古樟等,是人們儀式后留在那里的。尤其是生命力超強的榕樹,被佛家稱作菩提。

北方的鄉下,樟松柏等是野生的,只在原始森林、附近的山上或野外的墳地里才有。按習俗,沒有在屯兒里栽這類樹的習慣。房前屋后多為柳樹榆樹,屯外是人工栽植在公路兩側的行道樹——楊樹。屯里人格外看中榆樹,它的壽命長,在有的村落,被當成了吉祥樹,成了求仙祭神或求財求運求子認干親的對象。據說,樹有雌雄之分,拜雌樹做干娘,雄樹當干爹,不能弄反了。

我們屯兒,沒有供奉老榆樹的規矩。屯里人對老榆樹的態度,不是當作神來看的。它像鄰家的老爺子,是可以倚著聊天或樹下散坐歇涼的。閑了的人,不管男女老少,走出自家的院落,習慣了挪著腳步到老榆樹下來。好像有股子勁兒,扯著人的衣角,或扽著人的心弦,不知不覺就來這兒了,說說屯里屯外的見識或家里家外的事兒。榆樹下的涵洞口,有一塊棄用的石碾盤,差不多四五平方米,屯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常聚在這兒,擺上象棋、軍棋、跳棋,連吵帶嚷地殺上幾盤;或在此分成兩撥兒,向屯外出發,學著電影的樣兒,打一場敵我對壘的游擊戰。

老榆樹成了屯子的中心。

屯里的人聚眾于此,外面來的人也多在此停下腳步,打聽要去的路或者歇歇腳兒。算卦的聞先生說,這是氣場。他說,人喜歡聚堆的地方,是有氣場的。人能感應氣場的存在,自然而然往那圪垯湊。聞先生是南方人,年輕時走南闖北過來的,讀的書多,走的路多,見識是最多的。他這么說,全屯人就知道了,屯里的老榆樹,是一棵吸收了日月精華的老樹,是神秘的,有氣韻的。

老榆樹坐落在十字路口,是人們認為先有樹后有屯的依據。這個理由非常充分,屯子的路,是以它為基點,分為東西南北的;屯里的兩排住宅,是圍著老榆樹分出層次的。我住過的半條街,是給外來戶、分家單過或新婚的晚輩準備的。這些房后面,有幾棵老榆樹。沙石路南的老陳家圍柵中,間雜著六七棵。看光景,這些樹跟屯中的那棵,沒啥兩樣兒,可在人心中的地位,與老榆樹是沒法比的。

在被伐倒之前,一棵樹被屯子重視的程度,不受品種、形狀、高度的影響,是由所在的位置決定的。陳家的樹,一道之隔,后街的老樹,不過三五十米的距離,卻只能站在原處、遠處,看著這棵老榆樹下人來人往。許多新鮮事和各種話題,圍著屯中的老榆樹展開。

連牲畜的出入也是在老榆樹這兒為轉向點的。屯東小隊的豬群,沿著大路西行,到老榆樹下的岔道口,左拐彎兒出了屯;屯西小隊的牛馬,沿著大路東行,在這里右轉彎兒,走向了南山。各小隊外買的驢,啥時候牽來的,老榆樹是先知道的;啥時候離屯的,是老榆樹看著驢的背影漸行漸遠的。永難再見的驢,忙完磨道的活兒,沒來得及喊兩嗓子,便被人忙三迭四地揮鞭趕著,急匆匆去了外地,再沒回來。這頭驢,在屯子辛苦了十幾年,很少有機會從這里上山,像豬牛羊那樣,過幾天悠閑散漫的日子。圈養的雞鴨鵝,要不是趕上年節,被拎到市場上賣,也很少有機會來這兒。如果哪天它們從老榆樹下走過,估計是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了。這些家禽的小命,就有點兒難保了。等著它們的,沒準是早備好柴火的湯鍋了。

我猜想過老榆樹拇指粗時的形狀。它肯定像沙石路邊的楊樹苗,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兒。那是艱難的生長初期,有不堪一擊的脆弱,如果頂住了,堅持下來了,或足夠的幸運,沒遭到厄運的襲擾,便有了可以成材或呼風喚雨的未來。命運這東西,有隨機性和偶然性,不能完全按著事物本身的意愿。

這棵榆樹,扛住了自身幼小可能面臨的危險,也多虧沒有外力的摧毀,得以在荒無人煙的困境中長了起來。再大些,它差點兒被過路的人當作打草驚蛇的拐棍了,好在那時沒多少人經過,它僥幸逃過一劫又一劫,有了后來與其它植物一起與小屯兒的人過日子的經歷。接著,它的身子骨硬朗了。路過的野獸,也許剮蹭過它,野羊試著夠它的葉子吃,最后,這些動物都無奈地走開了。白天黑夜,它放著量地生長著。風來了,它舞蹈;雨來了,它吮吸;它逐漸強壯的根,在地下抱緊了泥土。樹有多高,根有多深,向上向下的生長過程,都是不容易的。經歷了寒來暑往,霜欺雪壓,有過無數次被摧折的遭遇,才長成了綠意婆娑。

老榆樹身高體健成材后,住在這里的人,要打它的主意了。作為質地堅實的硬木,在不同的時機,會有人暗暗瞄著它,謀算著從根部鋸掉老榆樹,做蓋房子的大柁或檁子,也可做別的材料用。生產小隊的年代,老榆樹自然彎扭的弧度,能做幾張像樣的犁具,但屯里沒人動它。或者,有幾個年輕的小輩兒,曾有這樣的想法,還沒等實施,就被自己的老子阻止了。既然聞先生說過了,它是有氣韻的,自然不應該壞了這團造化,這關系到全屯子的運勢,不是誰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的。老榆樹幾經周折,完整地活下來。

這棵老榆樹,有驚無險地活下來了,成為屯里的智者。一屯子家家戶戶的起起落落、來來去去,被老榆樹見證著了。住在這里或走出去的人,再見了老榆樹,格外親切,仿佛自己從蹣跚學步到風發少年,至后來經歷的許許多多,都刻在樹的年輪里了。老榆樹及屯里的舊宅、老井和彎曲到屯外的路,成了在這里生活過的人一輩子的念想。

每年春天,柳枝的嫩芽和榆樹錢兒是爭先恐后冒出來的。

第一片葉芽抽青,它們就用泛綠的眼神兒,站在樹枝的高度,俯視著屯里的人影更迭,聽著夜色里的雞鳴狗叫。它知道誰家的房門開得最早,誰家的男人肩著扁擔、水桶晃悠著去井臺了,誰家的媳婦抱著秸稈生火做飯了,看清了誰家帶著睡意的淘小子哈欠連天地提著褲子跑出門外,忙不迭地撒了第一泡尿。

每個日子,老榆樹站在屯子的中間,從第一縷炊煙繚繞,到最后一抹斜陽沉下,還看見了屯子外蘇醒后的一層層泛綠的土地,看到了忙忙碌碌的人們。它能說出誰在夏季的小園里采摘帶著露水珠兒的青菜;能嗅得到誰家的老人蹲在房山頭吧嗒著旱煙鍋兒,吐出的那團蓬松的眼圈兒;誰沿著岔路口走上沙石路,腳步閑散地來到了樹下;還有誰,匆匆與大家照了個面,趕緊出了屯,向東向西或向南向北,去了老榆樹沒去過的地方。它探出頭去的枝杈,看得見左鄰右舍散養的雞,在各自的庭院里刨土;前門后院的狗,在垃圾堆嗅來嗅去,尋找光溜溜的剩骨頭。葉子像精靈,看到了屯間百態,卻不多言多語。葉子間是可以窸窸窣窣耳語的,尤其有風的時候。風一停,它們馬上閉住嘴,把空間和寂靜騰了出來,讓人們走動或滔滔不絕地說。

我始終認為,人的無聊,一定程度上,是由于無知寡趣,精力放到了亂七八糟的雜事上。當你靜下神來,以一棵植物的寧靜心態,看見了無聲無形世界的奇妙,會明白周圍的許多事物都內斂或外現著自身的色彩、風姿和生氣,是搖曳多姿、景致紛繁的。只要悄悄坐在一處角落,用心體味,用眼端詳,原本沉寂呆板的枝葉花草馬上生動起來了。葉子是有感應的,只是它們歸隱樹的屬性,不隨便發聲。它油綠油綠的,正是要說出的朝氣和快樂。同人的生存周期比,樹的壽命實在太長了,樹沒必要像人那樣,嘚啵嘚啵說個沒完沒了。那樣樹會累傷的,它只需把見到的事物堆在褶皺里。

樹葉的每條筋脈都是有故事的。它們看著春初秋末的榮枯變化及小屯子的物是人非,它們不說,沉默表達了它們的態度。集體性的生長、繁榮及衰敗,已傳遞了它們要表達的心聲。有意或無意的,以該有的姿態、長勢和變化,呈現了客觀環境的變化給它們生命帶來的影響。

樹的葉子,是一起來一起走的,每年一個輪回。自然界的許多規律被植物們遵循著,不用誰來發號施令,沒有一片葉子違背這個法則。人也有規律的,與樹葉不同的是,人是百年一個輪回。葉子是春夏秋冬,人是童年青少年壯年老年,或按生老病死來衡量。人活著活著,老了;樹長到一定年齡,枯死了。對于大多事物來說,規律是不能逾越的。每個類群都在規律的創造、維持、打破與重建的循環里進行著種族的延續,有的快些,有的慢些。這跟處世的態度積極或消極沒有任何必然聯系。

老榆樹看在眼里的,比人要多得多,卻不參與任何意見。它只站在屯子里,看著事物自然的發生與消亡,也許知道是不可抗拒的,不可能施加外力干預。它說不定理所當然地認為,其它的生命也應該如此,只需淡漠地看著、記住或忘掉。這么想,老榆樹是有悟性的。事實上,不思想的老榆樹,是正確的。從樹們幾百年上千年的閱歷來看宇宙地球的事兒,各種生命的參與和干涉,除了給自然帶來的破壞外,不能從根本上改變什么。地球上的人或其它生靈及植物在龐大的宇宙間,小得輕得如一粒草芥浮塵,只是飄忽而過。對于自然界發生的宏大變化,不用說宇宙爆炸、恒星毀滅這樣巨大而遙遠的事件,就算在地表的臺風、暴雨、地震等災難面前,生命個體也是微不足道的,只能順其自然,躲閃或逃跑。

老榆樹看到了屯里的一切。

比如,清末民初的兵荒馬亂,民不聊生;日偽侵占時的燒殺掠奪,生靈涂炭;解放戰爭時期的八路軍部隊在直線距離六七百米外的八家子屯與蜷縮在這里的頑敵及土匪展開艱苦而激烈的戰斗,全殲了殘敵,也將二百四十具英雄的遺體永遠留在了東門外的烈士墓;合作社時,貧苦百姓臉上帶著笑容,去參加集體生產勞動。

老榆樹也看見或聽到了,屯里后來的悲悲喜喜,包括每家發生的具體而細微的小事。

——某個春天的早晨,趙家院子響過了鞭炮后,一股濃煙在空中還沒散盡,穿紅戴綠的大女兒,帶著對婚姻的美好憧憬,在娘家親人的簇擁下,上了隊里派出的四掛馬的車,嫁給了三十里外的袁姓人家。不到半年時間的一個夜晚,被袁家那小子揍得鼻青臉腫的她,流著淚出現在自家窗外的燈影下,左顧右盼,進屋不是,不進也不是。她的母親已病故快兩年了,爸爸帶著幾個妹妹和不到四歲的弟弟過日子,哪有精力管她的事?那時,離婚對女方家是件丑事,嫁出門的女潑出去的水,只能找媒人再說合。婆家的門是回去了,用不了十天半月,又哭哭啼啼的回來了。

——夏季的某個上午,侯俊提著獵槍上山了。回屯時,一個眼珠沒了,順著眼眶滴淌的血弄得滿身都是。來樹下聚的人說,他是開槍打懷孕的母狐貍,子彈從槍后座反彈出來,傷了他的眼睛。

——有一陣子,鐘聲響起之后,人們從各自的院子出來,聚齊了,敲著銅鑼,押著戴高帽子的地主游街示眾。

——逢年過節,有秧歌隊在生產隊的場院上用紙殼和粉彩涂抹著,扮成孫悟空、豬八戒的臉相,逗得孩子們在人群里躥來躥去;端午或中秋節,每家從隊上分得一條子肉,回家包餃子吃。

——那年冬天,彗星在夜空掃過,幾個偉人逝世,遠在千里之外的唐山大地震,老榆樹的根,也被驚動了。我家老柜上的馬蹄表晃蕩了一下,窩里的公雞突然提高了嗓音,叫出了夜的黑。

——還有后來的生產隊解體,責任田到戶,隊里的牲口牽到各家的院子里……

從我家出來,本來可以直接到沙石路的。原來的路,得穿過大馬家的院子。大馬嫌人來人往吵鬧,把后門堵死了。我們后院這幾家,沒法從他家門前穿過了,得向右拐出幾十米,沿著老石家木柵欄外的土路南行。改走這個彎道,我們每次出門,必須在老榆樹下經過。

后街人口少,顯得空落落的。我家更冷清,父親去隊上了;哥哥比我的年齡大些,他們青年人一起,干什么都不帶著小孩兒;姐姐去玩女孩子的游戲。我在自家的院子里。我不進屋,屋子里有說不出的沉悶,這是母親離開時就有了的感覺。我獨處的時間多了,也想過老師常說的話,要做有意義的事情,可我總對好玩兒的事兒感興趣。

我寧愿坐在院里,托著下巴看那條腿有殘疾的狗,看著狗趴在陰涼處看我。我和它的眼神兒湊到一起的那刻,好像拉近了我倆的距離。我動動手臂,或撓撓身上癢的地方,它的耳朵也跟著左右動彈幾下。無聊的人和寂寞的狗,成了互相打發時間的樂子。

我也看雞鴨鵝啥的,慢慢養成了觀察動物的習慣。雞下過了蛋,從窩里出來,小步慢條斯理的,有點兒像著裝華麗的模特;鴨子的腳步顯得亂,像變得臃腫了的中年人,兩腿吃力地馱著肥胖的身子,跩跩哈哈的;鵝始終紳士似的,走起來直著脖子,步子端莊沉穩,互相談論著什么重要的話題。我由這些家禽開始對動物的行蹤及動植物本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狗不理我,雞鴨鵝忙著,我就仰頭看別的,看天的藍,看各種形狀的云朵飄過,看園里結果的杏樹、櫻桃樹,等著吃成熟的果兒。看煙囪后面的榆樹,猜測陳姓女孩兒死去的樣子。我不敢把那種場景想得太細,怕做噩夢,腦瓜子一有這念頭時,就拼命想屯中的老榆樹,或從家里跑出去。老榆樹下沒有一個人,我站在那里,看空蕩的大街繼續空蕩著,直到看出個人影或狗影來。或者,就那么看著老榆樹,滿樹葉子有節奏的響動或無節奏的安靜。

慢慢的,我發現了過去不曾注意過的事情,在我們的小屯兒,悄沒聲進行著。大家習慣了這些,從來沒人問起過,地里的草長得矮,玉米稈長得高,柳樹枝杈彎的多,楊樹卻是直的。再有,屯子里新起的宅子,除了被道路劃成區塊,又開始圍繞著水井修建了。這些看似尋常的現象,背后藏著不少說道兒。

老榆樹是最老的長者,大家顧及著它的名聲,做起事來有了尺度,屯里的群體關系融洽多了。一個屯子的風氣,是一輩輩傳承下來的,與老榆樹有內在的聯系。你走近不同的鄉村,沉住氣在那兒待一年半載的,能發現各自的不同特點。有的村落民風樸素勤勞,有的屯子人情厚重良善,有的習氣惡劣生性刁蠻。屯子留給外界的印象,跟人留下來的印跡一樣。

我們屯的形成規模,主要是在解放以后。它的繁榮生機,是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的。

這個百年小屯,人與人是非常和氣的,沒有過家族間的積怨,沒發生過鄰里間的惡斗,沒有與其它村屯集體械斗的現象。即或群眾性的批斗年代,也是有選擇的、節制的、懷著慈悲心的。大家習慣了謙讓、妥協和原諒,適應了調解、勸慰和滿足,珍惜友善和相安無事,是可以流傳和繼承的民風,是留給子孫后代的最大福分,比一切有形有價的財富金貴。

我去年回西山堡,驚訝地發現,屯中的老榆樹沒了。

樹沒了,是屯里哪個它看著長大的后生干的?這個人,娘懷里時在樹下吃過奶,兒童時在樹下玩耍,老榆樹給他遮過急來的陣雨。望著沒了老樹的屯子,我好像丟了許多東西,小心翼翼揣著的記憶,在一瞬間,有點兒樹倒猢猻散的倉促落魄。

老榆樹倒下的一瞬,帶走了它知道的全部秘密。一句話沒說,撣凈腳下的塵土去了。留下因它而起的這個屯、這些房、這些人以及更多的草木生靈,留下一屯子的鄉俗民風,留下綠意盎然的環境,留下澄澈朗潤的天空,給未來要出現的事物。

小屯始終會在這里,一切安好!

道 非:本名任家范,哈爾濱人。有詩歌、散文、散文詩、詩評、隨筆等作品發表于《詩刊》《詩潮》《海燕》《散文詩》《滿族文學》《詩歌世界》《湖南詩歌》《大觀》《西部散文選刊》原創版、《北極光》《黑龍江日報》《航空畫報》等幾十種國家或省級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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