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杰,徐姝影
(南通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南通 226019)
在局部執政的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獲得了思想政治的迅速成熟,自身建設的巨大成就無疑是第一推動力。這一時期的黨風廉政建設取得了尤為突出的成績,造就了黨內外人士交口稱贊的清明廉潔、政通人和的政治局面。綜合起來看,黨在廉政建設理論和實踐兩個層面圍繞四個要點進行了努力。
毛澤東同志經常強調,做一個好的共產黨員的標準,就是“要把偉大而崇高的共產主義理想和切實的實際工作、實事求是的精神統一起來”[1]129。在抗日戰爭這一特殊的革命階段,只有將黨建設成為團結統一、清正廉明的先進性政黨,只有培養更多好的共產黨員,才能肩負起民族民主革命的領導責任,而要達成這個標準,就要求黨特別重視思想建設工作。很顯然,思想建設的基本手段是黨內教育,黨內教育成為那個時期特別重要的黨內工作。
其一,對黨員干部進行規范化思想政治教育。馬克思指出:“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理論只要說服人,就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2]黨中央和陜甘寧邊區政府制定了很多教育制度,為的就是使黨員干部摒棄錯誤思想,樹立正確的三觀及權力觀。1939年發布的《關于黨內干部教育問題的決議》中指出:“提高黨內干部的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的覺悟程度,是鞏固黨、加強黨,鞏固邊區、提高邊區、爭取全國抗戰勝利的最重要保證。”[3]一年后,中央出臺《關于干部學習的指示》,同年發布了《關于在職干部教育的指示》,隨后,黨中央還陸續出臺了《關于延安在職干部學習的決定》和《關于在職干部教育的決定》。這一系列《決定》作為在職干部教育的綱領性文件,指導黨員干部的思想教育趨于規范化。毛澤東在《改造我們的學習》中強調:“對于在職干部的教育和干部學校教育的教育,應確立以研究中國實際問題為中心,以馬克思列寧主義基本原則為指導的方針,廢止靜止地孤立地研究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方法。”[4]802為了適應抗戰革命的需要,先后建立了中央黨校、中國人民抗日軍政大學、魯迅藝術學院、陜北公學、延安大學等數十所干部學校,以期培養更多的優秀革命人才。規范化的思想政治教育,提高了全體黨員的理論水平和政治素養。
其二,集中開展全黨整風運動。1942年開始的整風運動,是中共黨史上首次在全黨開展的主要針對領導機關中的干部和黨員的整風。此次整風運動在理論灌輸的基礎上有所創新,通過小組學習、批評與自我批評等方式,使得黨員干部站在馬列主義立場上,分析和反省自身的思想和工作,鼓勵黨員互幫互助,及時發現自身問題、解決問題。整風運動本質上就是為了強化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肅清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黨八股等小資產階級思想,在黨內培養優良作風,筑牢廉政的思想之基。
其三,注重典型示范、先進引領。在開展黨內教育過程中,注重宣傳先進人物典型事跡,鼓勵廣大黨員向榜樣看齊,給廣大黨員干部提出了更高的行為標準。延安時期樹立了白求恩、張思德、吳滿有等典型人物,通過宣傳他們在革命斗爭、邊區建設中的模范表現,激勵全體黨員樹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意識。此外,黨的領導人在工作生活方面率先垂范,比如,毛澤東十分勤儉節約,信封、鉛筆頭等物品從來都是盡可能地反復利用,煤油燈的使用也是能省則省;劉少奇盡管腸胃不好也堅決不開小灶,從不因為個人問題耽誤工作;朱德一向生活簡單樸素,自己的事情不假手他人。黨的高級干部采用這樣言傳身教的方式,感染了廣大黨員,對黨內廉潔風氣的形成起到關鍵的教育作用。
黨內教育從思想錘煉入手,目的是糾正思想偏差,始終保持黨員思想的純潔性、先進性。作為廉政建設基本手段的黨內教育,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內容:
其一,黨內教育旨在使全黨理想信念得以鞏固。延安時期,黨內出現了腐敗以及部分黨員革命信心動搖的現象,陳云說:“當時部分干部暴露了享樂、腐化、鬧地位、爭待遇和厭戰情緒,為人民服務的精神不夠。”[5]138他指出:“有一種人,他本來是我們的同志,但是在根據地的和平環境中腐化變質了,也去做壞事了。”[5]185正因為我們黨是無產階級政黨,才要求黨員始終以人民為中心,拒絕錢權誘惑。1937年,毛澤東告誡全黨,要防止“國民黨對共產黨干部所施行的升官發財酒色逸樂的引誘”[6]392。劉少奇在《論共產黨員的修養》中要求共產黨員要時刻堅定共產主義理想信念,要有“‘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革命堅定性和革命氣節”[1]134。針對腐敗現象時有發生的情況,通過各種黨內教育措施,包括整風運動,教育黨員干部從思想上深挖各種非無產階級思想的根源,增強黨性和宗旨意識,形成廉潔奉公的意識,以使其具備自覺抵制升官發財、追求享樂腐朽思想的能力,全體黨員對黨的忠誠度以及思想的純潔性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其二,群眾觀念是黨內教育的核心內容。加強黨內教育,讓黨員始終站在人民立場上,與人民群眾同甘共苦,可以很大程度上杜絕自私自利、貪圖享樂、濫用職權的貪腐現象發生,保證廉政建設的順利開展。毛澤東說:“我們共產黨區別于其他任何政黨的又一個顯著標志,就是和廣大人民群眾取得最密切的聯系。”[4]1094“我們一切工作干部,不論職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務員,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人民服務,我們有些什么不好的東西舍不得丟掉呢?”[4]243中國共產黨始終代表無產階級和最廣大人民的利益,開展黨內教育,就是要讓每一位黨員從思想上明確人民群眾的地位,將人民群眾的利益作為一切行動的出發點,以人民群眾的滿意度為尺度,檢驗各項工作是否做到位,從而形成與群眾天然的緊密聯系。為了保持與人民的密切聯系,獲得人民群眾的擁護,黨內的各級干部嚴格踐行黨的群眾路線,將其作為根本工作路線,提高了黨在人民心中的地位,廉潔的抗日民主政府因此深得民心。
其三,加強黨性修養是黨內教育的必修課。列寧第一次提出了“黨性”這個概念,他指出:“黨性是高度發展的階級對立的結果和政治表現。”[7]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是人民利益的代表。延安時期,黨內十分重視黨性修養的培養,針對出現的問題及時進行黨性教育。
強化黨性修養,首先是要擺脫自私情緒,為集體利益作出貢獻。劉少奇在《論共產黨員修養》一文中指出:“共產黨代表無產階級和人類解放的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黨的利益是無產階級和人類解放利益的集中體現。”[1]134當時,黨內一些人將個人利益凌駕于集體利益之上,黨內十分重視這些問題。1941年1月,中央指出:“加強黨性教育與黨性學習,絕不可輕視這個絕大的問題。”[8]34同年,中央又明確點明,個人主義、英雄主義、反集中的分散主義等錯誤的思想和行為在黨員身上時有發生。明確必須開展黨內教育,加強黨性鍛煉,黨員應將集體利益、國家利益、人民利益放在首位。1938年中國共產黨六屆六中全會上,毛澤東在政治報告中要求:“共產黨員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應該以個人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應該以個人利益服從于民族的和人民群眾的利益。”[6]5221941年7月出臺的《中共中央關于增強黨性的決定》要求,黨性的鍛煉需要“把個人利益服從于全黨的利益,把個別黨的組成部分的利益服從于全黨的利益”,要“使全黨能夠團結得像一個人一樣”,“從中央委員以至每個黨部的負責領導者,都必須參加支部組織,過一定的組織生活,虛心聽取黨員群眾對于自己的批評,增強自己的黨性鍛煉”[9]。
批評與自我批評是中國共產黨的優良作風,也是黨性修養的具體體現。延安時期,加強黨內教育,幫助全黨同志逐步形成了通過批評和自我批評提升自我教育、自我學習、自我修養的能力。黨的領導人十分重視批評和自我批評在轉變黨內風氣、加強廉潔自律方面的重要性,毛澤東在《堅持為人民服務》中提到“正確的自我批評,對于領導和紀律,不但不會削弱它,而且只會增強它”[4]209,并且能將問題及時處理,讓黨員自律成為本能。毛澤東還說:“我黨必須實行公開的自我批評,不怕家丑外揚,隱瞞是不能教育黨員的。”[10]369中央主要領導人在這一方面都作出很好地表率,比如,1943年,毛澤東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自我批評道:“我1942年與許多部門工作同志很少接觸,1943年要多接觸,要多接觸才能有知識。”[10]430整風運動期間,周恩來結合二十多年的革命歷程,就自身存在的問題進行了總結和自我批評。毛澤東提出批評和自我批評的兩條原則:“一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二是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如果沒有‘言者無罪’一條,并且是真的,不是假的,就不可能收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效果。”[4]242要求黨內同志之間將缺點和問題剖析清楚,不留下問題殘余,及時改正,才能做得更好。毛澤東也說道:“共產黨人在工作中有缺點錯誤,一經發覺,就會改正。他們應該不怕自我批評,有缺點就公開講出是缺點,有錯誤就公開講出是錯誤,一經糾正之后,缺點就再不是缺點,錯誤也就變成正確了。”[4]149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方式普遍地融入黨內教育中,既能及時找到問題所在,又能提升黨內的自律性,加強自我反省、自我教育能力,使全黨人員始終保持緊張狀態,清楚說話做事的底線和目的,形成黨內廉潔自律的良好風氣。
延安時期是民主政權不斷調整和完善的重要階段,革命陣營的逐漸擴大導致許多非無產階級思想在黨內滲透蔓延,腐敗現象不斷露頭。黨和邊區政府將制度建設作為廉政建設的根本任務,特別重視通過制度建設來保證黨員和邊區公務員隊伍廉潔奉公,不斷建立和完善了以憲法性法律為核心的制度體系。這一體系有效地懲治了各種形式的貪腐行為,保證了邊區政府的健康運轉,充分說明只有完備的制度才能實現對腐敗貪污的有效防范和精準打擊。
陜甘寧邊區政府通過制度安排,構建了相對比較完整的法律法規體系,為制度反腐積累了寶貴經驗。
憲法是國家的根本法,規定了國家生活中最根本、最重要的問題,是黨和個人的根本活動準則。中國共產黨在局部執政的環境下,制定了具有最高法律權威的憲法性法律文件,并將建設廉潔政府確定為重要政治任務。
1937年8月25日,中共中央在洛川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制定和通過了延安時期的第一部憲法性質的法律文件即《抗日救國十大綱領》,綱領的第四條提出“實行地方自治,鏟除貪官污吏,建立廉潔政府”[6]355的要求。更重要的是,這也是我們黨歷史上第一次提出建立廉潔政府的施政綱領,對于我們黨的廉政建設具有非凡的意義。此后,邊區政府又通過了《陜甘寧邊區抗戰時期施政綱領》,其中第十一條寫道:“厲行廉潔政治,肅清貪污腐敗,鏟除鴉片賭博”[11]210,再次明確要建立廉潔政府。
1941年頒布的《陜甘寧邊區施政綱領》(以下簡稱《綱領》)不僅總結了邊區政府執政以來的經驗教訓,而且針對廉潔政治做出新的規定,內容更加充實。《綱領》中強調了貪污腐敗的后果并要求實行“俸以養廉”的原則,即“厲行廉潔政治,嚴懲公務人員之貪污行為……實行俸以養廉原則,保障一切公務人員及其家屬必須的物質生活及充分的文化娛樂生活”[12]。該條文不僅將厲行廉潔政治,反對貪污腐敗上升到了原則的高度,而且要求保障每一位工作人員基本生活需要,避免因極端貧困而產生貪污受賄的行為。在《綱領》的落實過程中,剛性執法。例如,對貪污公款的肖玉壁判處死刑,將貪污腐化的王華亭、劉潤華、劉善安、王鴻榮、黃煒、曹世華等開除出黨。此后,邊區政府就“共產黨員有犯法者從重治罪”[12]進一步闡釋,將其范圍擴大到一切非黨員的公務人員。
此后頒布的《陜甘寧邊區保障人權財權條例》和《陜甘寧邊區憲法原則》兩部憲法性文件,盡管對于“直接懲治貪污腐敗”沒有明文規定,但事實上也從各個層面加強了對政府工作人員的貪污腐敗和官僚主義作風等行為的懲處。比如在《陜甘寧邊區保障人權財權條例》中,就從人民利益角度出發,以法律的形式保障人民權利,威懾了企圖濫用職權的政府工作人員。再比如《陜甘寧邊區憲法原則》從司法角度切入,通過改革司法檢察制度,嚴肅處理違法的公務人員,避免徇私枉法現象的出現。
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制定了一系列專門懲處貪腐的法律法規,以求邊區的反腐倡廉工作可以做到有法可依。這其中就有兩部由政府統一頒布的專門性法律。第一部是1938年8月15日頒布的《陜甘寧邊區政府懲治貪污暫行條例》,其中九大條款適用于各部門政務人員,涵蓋范圍較廣,針對怎樣預防和懲治腐敗意義非凡。這部《條例》在第二條中列舉了十項應判定為“貪污罪”的犯罪行為:“(一)克扣或截留應行發給或繳納之財務者;(二)買賣公用物品從中舞弊者;(三)盜竊侵吞公有財務者......(十)為私人利益而浪費公有之財務者。”[13]508所涉及的范圍之廣,幾乎從各個方面考慮到了公務人員可能出現的貪腐行為。它從“貪污罪”的判定到懲治,再到執行都有全面具體的規定。第二部就是以《陜甘寧邊區政府懲治貪污暫行條例》為基礎加以補充而出臺的《陜甘寧邊區懲治貪污條例(草案)》。其在原懲治標準上新增一條:“貪污數目在一千元以上者,處死刑”[14]89,其他標準不變。此外,該草案還補充了有關貪污私人財物的處理辦法:“第七條貪污之物,如屬私人者,視其性質分別發還受損失者全部或一部分。”并規定:“犯本條例之罪者由司法機關審理執行”[14]89,顯示出黨對于懲處貪污和保護人民群眾私人財物方面的決心。曾任陜甘寧邊區高等法院院長的董必武說:“警告我們黨員必須遵守邊區政府的法令。黨員犯法,加等治罪”[15],也體現了我們黨嚴格約束黨員行為,決不容許在社會上存在特權階級的決心。
總體看來,這兩部《條例》作為專門懲處貪污犯罪的法律,其本質是以預防貪污犯罪為主,內容已經比較成熟,涵蓋的范圍也比較全面。不僅為司法機關的判罰提供了法律依據和支持,還方便了公務人員對于日常工作和行為的自查自糾。
為規范公職人員行為,提高政府工作效率,懲處政府工作人員的貪污腐敗行為,邊區政府制定了很多切實可行的行政法規。1938年5月,《陜甘寧邊區黨委關于提高警惕應付挑撥及破壞邊區事件與友黨友軍關系的指示》明確指出:“凡是曾經貪污了的工作人員,必須分別輕重,適當給以處罰”,并進一步具體規定各級工作人員如以權謀得兩份農貸賑款,“應當分別處置,或開除其工作,并在民眾中公布之”[16]。1943年4月頒布的《陜甘寧邊區各級政府干部任免暫行條例》中就干部任用條件以及任免權限和手續提出要求,其中規定的任用標準有:“一、擁護并忠實于邊區行政綱領;二、德才資望與其所負職務相稱;三、關心群眾利益;四、積極負責,廉潔奉公。”[13]135盡量做到從源頭上阻斷貪污腐化分子進入到干部的隊伍當中來,確保了干部隊伍的純潔性。若有違反上述規定的,須即刻免職或懲處。除此之外,還有《陜甘寧邊區政紀總則》《陜甘寧邊區各級政府干部管理暫行通則草案》《修正陜甘寧邊區縣政府組織暫行條例草案》以及《陜甘寧邊區各級政府干部獎懲條例草案》等行政法規。同年5月頒布的《陜甘寧邊區政務人員公約》上新增一條“公正廉潔,奉公守法”,并注釋道:“政務人員要知法守法,不濫用職權,不假公濟私,不耍私情,不貪污,不受賄,不賭博,不腐化,不墮落。”[14]139種種法規的出臺,表明黨和邊區政府考慮到了廉政方面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并對此作出了詳盡的規定,而這些制度的構建也警示著公職人員要時刻自查自省,自覺抵制不良誘惑,對建立廉潔高效的干部隊伍起到了積極作用。
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充分發揚民主政治,先后頒布《陜甘寧邊區選舉條例》《各級選舉委員會組織規程》《各級參議會選舉條例》,營造了良好的民主和自由的政治環境,讓人民群眾、參議會、黨內監督充分發揮作用,有力保障了廉政建設的順利進行。
延安時期,黨中央高度重視人民群眾的監督權益。1941年的陜甘寧邊區參議會上,毛澤東提到:“共產黨是為民族、為人民謀利益的政黨,它本身決無私利可圖。它應該受人民的監督,而決不應該違背人民的意旨。”[4]8091945年,在黃炎培提到有關歷史興衰的“周期率”問題時,毛澤東表示:“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17]因此,在民主政治的發展過程中,人民群眾的權益一直受到充分的保障。
人民群眾的監督作用主要通過民主選舉來實現。邊區政府先后頒布了《陜甘寧邊區選舉條例》《各級選舉委員會組織規程》《各級參議會選舉條例》。1937年5月,邊區政府通過的《陜甘寧邊區選舉條例》,制定了“普遍、自由、直接、平等”的選舉原則,這樣的選舉原則具有廣泛性、自由性、直接性,可以讓邊區每一位符合條件的人都具有參與選舉、表達自己意見的權力,各級政權成了真正代表人民民意的機關。人民群眾不僅可以在選舉中選出最能代表自己意愿的干部,將具有貪腐問題的人拒之門外,而且還享有控告權。邊區政府在憲法性文件《陜甘寧邊區施政綱領》中規定:“人民有用無論任何方式控告任何公務人員非法行為之權利”[18],人民可以對于自己在日常生活中發現的政府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不端乃至貪污行為進行控告,這既維護了其自身的權益不受侵害,又為政府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清正廉潔提供了有力保障。
參議會是民意機關,參議員由人民選舉產生,充分代表人民的意見,參議會本身也受人民的監督。具有統一戰線性質的參議會監督實質上是權力機關的監督,這其中涵蓋了實地調研、聽取政府工作報告、實行干部獎懲條例等方式。從實際情況來看,參議會的監督作用確實得到了有效發揮。
1940年3月出臺的《抗日根據地的政權問題》提出“三三制”原則,指的是在統一戰線政權中,黨員、非黨左派進步分子和中間分子各占三分之一。通過開設選舉訓練班、加大宣傳力度,幫助廣大黨員干部轉變舊有思想,使得“三三制”原則在實際運用中能夠真正落實到位。“三三制”原則的貫徹落實,讓各民主黨派人士能夠對黨內的決策制定有建言獻策的權力,有效避免了由于權力過于集中而發生貪污腐敗的現象,也有利于黨員干部更加注重提升自身的素質和能力。
要確保廉政制度的有效實施,不僅需要外部監督,更需要加強黨內監督,而內部監督很大程度取決于黨內民主集中制執行情況和紀律落實情況。延安時期,黨的各級組織在黨中央示范和指導下,依照制定的黨紀黨規對黨員干部的工作進行嚴格且規范的監督與管理。毛澤東說:“要黨有力量,依靠實行黨的民主集中制去發動全黨的積極性。”[19]1938年9月,黨中央召開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強調黨員必須遵守黨的紀律以及民主集中制原則。除此之外,《關于中央委員會工作規則和紀律的決定》《關于各級黨部工作規則和紀律的決定》等決議也在會上一致通過,規范了各級部門所涉及的工作范圍、職權、規則和紀律,并且成立監察委員會。中央及地方監察委員會有決定或取消黨員處分、受理黨員控訴等權力。1945年,中共七大提出民主集中制所要堅持的“四個服從”,并就黨的紀律檢查制度進行補充和完善,還在黨章上增加了“對黨員的獎勵與處分”相關內容,并將“黨的監察機關”單列為一章。黨內監督工作逐步系統化、規范化,標志著黨內監督走向成熟。
延安時期是中國共產黨政治成熟時期,全黨有了一個基本共識,那就是:要建成真正的無產階級政黨,要使得黨領導中國革命事業走向真正的成功,就必須維護黨中央集中統一的領導,就必須維護黨的領導核心。
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所面臨的環境更為復雜,正如毛澤東所說:“黨所處環境、所負任務和過去國內革命戰爭時期很不同,現在的環境復雜得多,任務也艱巨得多。”[6]603首先,各方政治勢力都試圖對根據地政權施加影響,黨執政的政治環境比較惡劣。其次,陜甘寧邊區及其他抗日根據地在實行“三三制”建政原則后,“有個別地方,把一些很壞的人隨隨便便請到‘三三制’政權里來湊數”,企圖把個人錯誤擴大化,甚至“從這些‘例外’的情形而做出一般的結論,說什么黨的主張不全等于人民的主張的論調”[20]。此類現象表明,要想有效應對各種政治勢力的挑戰,牢固地掌握政權和其他社會力量,就迫切需要在政權建設中不斷強化黨的集中統一領導。
列寧指出,一個政黨“是徹底實行組織原則,還是崇尚分散狀態和無政府狀態”[21]是關乎黨的性質的大問題。為了避免無政府狀態的存在,保證黨中央集中統一領導,黨的一元化領導體制應運而生。黨的五大曾明確規定:“中央應該強毅地實行集體的指導。”[22]中共六屆六中全會上提出了黨內政治生活準則,要求黨員更加自覺地維護黨內團結和黨的權威。陳云在《怎樣做一個共產黨員》中指出:“革命勝利基本的條件之一,就是要使無產階級的黨成為有組織的統一的部隊。只有有組織和統一才是我們的武器,才是我們的力量。”[5]127如果沒有黨中央總攬全局、協調各方,則必會出現各自為政、一盤散沙的混亂局面,為了統一步調和協調各根據地關系,1942年出臺的《關于統一抗日根據地黨的領導及調整各組織間關系的決定》強調:“中國共產黨是無產階級的先鋒隊和無產階級組織的最高形式,因而根據地的其他組織都必須接受它的領導。這種領導表現為根據地黨的委員會是唯一領導核心,統一領導根據地其他組織和各項事務”[8]427。隨著“九一規定”的出臺,黨的一元化領導體制也就此形成。毛澤東在七大工作方針中指出:“勝利是指我們的目標,團結是指我們的陣線,我們的隊伍。我們要有一個團結的隊伍去打倒我們的敵人,爭取勝利,而隊伍中間最主要的、起領導作用的,是我們的黨。沒有我們的黨,中國人民要勝利是不可能的。”[23]1948年出臺的《關于建立報告制度的指示》《關于健全黨委制的決定》等重要規定,有力地加強了黨中央的集中統一領導。中國共產黨是戰勝一切困難和風險的“定海神針”,正因為維護了黨中央權威和集中統一領導,廉政建設才有了堅實的政治基礎。
確立最高領導核心是衡量政黨組織體系成熟的重要標志,領導核心的確立,對于端正黨風、樹立政黨的權威和實現集中統一領導至關重要。列寧強調:“在歷史上,任何一個階級,如果不推舉出自己的善于組織運動和領導運動的政治領袖和先進代表,就不可能取得統治地位。”[24]中國共產黨早期,被共產國際所左右,所以最高領導層多有變化,“從陳獨秀起,一直到遵義會議,沒有一屆是真正成熟的”[25]。這大大削減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能力,甚至給中國革命事業帶來巨大損失。直到延安時期“從毛劉周朱開始,中國共產黨才真正形成了一個穩定的成熟的領導集體”[25]。第五次反“圍剿”斗爭的失敗,一方面宣告了“左”傾教條主義的失敗,另一方面也表明一個成熟的中央領導集體至關重要。此后的遵義會議上,中央改正了原本錯誤的軍事路線,改組了最高決策層,“開始了以毛澤東同志為首的中央的新的領導”[4]169。毛澤東憑借卓越才能,在軍事領導小組中發揮著核心作用。中共中央到達陜北后,毛澤東在軍事上的領導核心地位得到進一步鞏固。但是一段時間內,毛澤東的政治地位依然受到挑戰,比如1937年的洛川會議上,以王明為代表的黨內部分領導人,對毛澤東提出的領導權問題提出質疑和批評,將矛頭直指中央領導集體。1938年,共產國際“明確了毛澤東的領導地位,解決了黨的領導統一的問題”[26],季米特洛夫更是旗幟鮮明地表態,全黨“應該承認毛澤東同志是中國共產黨的領袖”[27]。在黨內絕大多數同志的擁護下,毛澤東的領袖地位在黨的六屆六中全會得到了實質上的確認。
毛澤東同志在全黨的領袖地位,不是自稱的、委任的,是在堅決斗爭中鍛煉出來的。陳云說:“我感到中央自1935年遵義會議以后到現在,無什么大的錯誤,這主要是中央有遠見,起了把舵的作用。”[1]281943年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毛澤東被推為政治局主席和書記處主席,并決定書記處“會議中所討論的問題,主席有最后決定之權”[10]430。以此,毛澤東的核心地位得以鞏固。延安整風運動使得全黨在思想政治方面達到了高度統一,毛澤東思想被作為全黨的指導思想寫入黨章。1945年中共七大會議上,劉少奇在七大報告中指出:“毛澤東思想,就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與中國革命之統一的思想,就是中國的共產主義,中國的馬克思主義。”[1]330以毛澤東為核心的黨中央在這十年時間里帶領全黨奪取了一個又一個勝利,并在革命斗爭中逐漸贏得了全黨的高度認同和衷心擁護,中國共產黨本身的建設事業和中國革命的發展也因此走向更大勝利。
中國共產黨在延安局部執政時期黨風廉政建設的理論要點,是在偉大民族民主革命實踐的基礎上形成的,是黨風建設的優秀成果。更為難能可貴的是,黨又將這些理論成果用于指導自身建設的偉大工程,造就了一致公認的政通人和的政治局面,為抗日戰爭、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最后勝利準備了必不可少的政治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