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冰川哥”，走上聯合國演講舞臺

浦東

2019年12月6日，在西班牙馬德里舉辦的第25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上，出現了一張年輕的中國面孔。來自四川農村的他，走上聯合國演講舞臺，呼吁世界共同關注氣候變暖、冰川消融，因為“這么多美景正在我們眼前消失”。

這個90后小伙名叫王相軍，行走西藏7年，拍攝了大大小小的冰川300多座。快手上，他的粉絲都親切地稱呼他“冰川哥”。

一步步走近冰川雪山

王相軍1990年出生在四川廣安的農村，小時候，家里窮，他和弟弟每天都要上山砍柴。他一直對山情有獨鐘，喜歡徒手爬上最高的山巖，迎著風大聲吶喊，聽回聲在山谷間久久回蕩。

在偏僻的山村，打工是很多山里孩子唯一的出路。王相軍即將高中畢業時，看到父母為他的大學學費發愁，他對母親說：“不念書了，把錢留給弟弟吧！”他在親戚介紹之下，去了富士康的工廠，專職拖地，一個月掙900元。

這樣的工作，他找不到生活的意義，做什么都不得勁。到第九天，王相軍無法忍受沒有人交流，沒有思考，只日復一日拖著地的生活，決定離開富士康。

靠著做飯的手藝，王相軍在桂林、香格里拉都找到了工作。一邊旅行一邊打工，沿途的風景很美，他花1400元買了部相機為旅途作伴，兩年間拍遍了普洱、大理、麗江和騰沖等地的美景。

一次偶然的機會，王相軍看到一張照片，這無意中的一瞥，改變了他的人生。那張照片里，是西藏林芝的一處風景，但與他印象中的西藏不一樣。曾經，提到西藏，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聯想到高海拔、缺氧、高原反應等令人望而卻步的詞匯，而照片中的西藏，美得驚艷。“世間竟然有這樣的地方！”王相軍不禁感嘆，也萌生了親眼去看一看的想法。

2012年，王相軍懷揣好奇與憧憬，來到了西藏林芝，找了一份工作。這一待就是7年，這7年的時間，他踏遍了西藏的每一個城市。

閑暇之時，他的一大樂趣就是研究地圖。他在地圖上看見，距離自己所在位置不算太遠的地方，有冰川雪山。王相軍的興趣被徹底點燃了。

美在眼前逝去

西藏絕大多數冰川隱藏在叢林深處。要看冰川，就要穿越原始森林，跋山涉水，有時甚至要徒步經過無人區。通往冰川的路，每一步都是王相軍生生從荒野中踩出來的。

王相軍剛開始拍攝冰川的那幾年，都是孤身一人去探險：一個人背著一前一后兩個包，裝著食物、鍋碗瓢盆、帳篷、睡袋、相機等物品，徒步上雪山。而探險過程中，最不缺的就是危險。

印象最深的是與野獸的近距離接觸。在林珠藏布冰川群，王相軍人生第一次見到了狼，還是一群狼。那天晚上，他住在山里一個牧民的小木屋里，小木屋外，有十幾只狼圍著轉。當時的場景，是王相軍終身難忘的。他在小木屋里，把門鎖得死死的，用東西把門頂住，然后在屋里燒起一大堆火，讓狼群不敢靠近。那一次，他獨自一人走了4天，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遇見。其中很長的一截路上，都是狼的腳印，還有不少狼的糞便。“毛骨悚然”是王相軍對那段經歷最深的感覺。他一路走一路喊，一方面給自己壯膽，同時也讓這些野獸知道有人來了。這些野獸其實也怕人，聽到人的喊叫聲，會盡量避免與人接觸。

下山后，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王相軍告訴自己，再也不要去拍冰川了。然而，驚魂甫定，王相軍的心又開始“發癢”了：害怕的勁兒過去，剩下的更多是刺激。王相軍形容自己強烈的拍攝冰川的欲望為“上癮”。

有些冰川，王相軍去過三四次，每次去的時候都發現它比前一次來的時候薄了、短了。在波密，他和向導曾經被一大片冰川退縮留下的殘垣斷壁擋住去路。向導也蒙圈了，說：“三年前這個位置還是一片冰原呢，現在咋成這樣了？”

王相軍曾拍到過冰川連帶著生長在上面的森林一同垮塌的場景。冰川融化以后，兩邊的山和森林失去了支撐，山體塌陷，冰川湖的水被垮塌的冰川帶下的土染成了紅色。那是王相軍第一次知道冰川上面竟然還有森林。他眼見成片大樹和坍塌掉的冰川塊一起掉落，幸存的植被——那些在冰川口生長了幾十年的大樹，在冰川消融掉落后，也面臨著慢慢枯死的危機。

“全國可能有10億人根本就不相信冰上面會長森林，這樣一個奇觀如果消失了，就再也沒有了。”王相軍本能地感到沮喪。

開始記錄冰川消融的初衷也很簡單——他看到了美，這些美正在他眼前逝去。

在西藏看到這么多，王相軍把一句話奉為警言：氣候變化禍延后代。冰川消融有時會引發洪災，也會造成依靠冰川水灌溉的農田突然失去水源。曾經，雅魯藏布江上游的部分河段，遭冰川泥石流堵塞形成堰塞湖，周邊受災的人數超過6000。

與城市和人群疏遠許久的王相軍，第一次起了折返回人群中去的念頭。他像一個荒野里來的信使，想要告訴民眾，我們的星球正遭遇怎樣的氣候危機，曾經的冰川是怎樣的，而今它們又面臨著怎樣的困境。

有一次，王相軍看到一些徒步的“驢友”都在邊走邊拍視頻發在快手上。他想，如果把冰川消融的過程拍攝下來，不比照片更生動嗎？他注冊了快手號，起名“西藏冒險王”，他很滿意這個ID，因為“聽起來很霸氣”。王相軍說：“中國真的人太多了，沒有去過冰川的人太多了，至少有10億人沒有用手去觸摸過冰川，希望更多人通過我的拍攝關注冰川，同時關注氣候變化。”

從2017年開始，他琢磨著把自己拍的視頻發到快手上，沒想到慢慢地積累了一批粉絲，目前已達百萬。更讓王相軍高興的是，通過做主播、出售拍攝的照片等，自己有了一定的收入，可以支撐他繼續拍攝冰川。

走上聯合國的講臺

這7年時間里，王相軍徒步走過了70多座冰川，親眼看見的冰川不下300座。2018年，王相軍被評為快手十大科普號之一。他愈發明確了要在視頻里給粉絲們講更多冰川保護知識的想法。讓王相軍欣慰的是，在快手上火了之后，就有粉絲主動聯系他，希望和他一起親眼看一看冰川。2019年開始，有了網上認識的“驢友”加入，王相軍的冰川探險隊伍人數逐漸多了起來。

王相軍拍攝的冰川，得到了粉絲們的青睞，王相軍也受到一些NGO（非營利組織）的關注。2019年12月6日，在環保公益機構創綠研究院邀請下，王相軍去了西班牙馬德里，參加第25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

大會上，王相軍向聯合國氣候專家展示自己多年來拍攝冰川所積攢下的珍貴資料，同時也分享了他發現冰川逐漸消融的痛心。

地球上因時間而滯留的記憶都封存在冰川中，全球氣候變暖正在讓我們失去這些地球的記憶。外媒報道瑞士已經失去了500多座冰川，到本世紀末或將有90%的冰川消失。而在中國，西藏是冰川面積最大的省區，28664平方公里的冰川面積也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王相軍看到大片的冰川在自己的眼前融化，感受到冰川退縮，體會到氣候變化的影響，深知留住冰川的迫切性，也迫切希望為保護環境貢獻自己的力量。因而，他將會繼續自己的拍攝冰川之旅，讓人們給予冰川更多的關注，“氣候行動，從記錄開始”。

馬德里的演講結束后，王相軍在氣候大會場地里四處逛。“能源轉型”和“信息技術流”這樣的新鮮詞，他聽得津津有味。他還開了直播，在海量新知識面前，粉絲也變得和王相軍一樣懵懂又好奇。

（編輯 邢多多 1048572239@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