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華

說到中國的近代史,錢穆先生認為,明代是開始時期。他說,從明迄今,西方歐洲走上一個新的近代史階段,中國也如是。可惜的是西方歷史這一階段是進步的,而中國這一階段卻退步了。黃仁宇先生認為,明太祖建立的龐大農村集團,使得往后的主政者不得不一次次采取內向、緊縮的政策,甚至是一種全面的“大躍退”,從此與西方拉開了差距。這方面,張宏杰的《倒退的帝國:朱元璋的成與敗》以抽絲剝繭式的精密分析,告訴了我們答案。
朱元璋是明朝的開創者,也可以說是開啟中國近代史的重要人物,但同時他又是中國歷史上真正的“農民做皇帝”第一人,他的骨子里是與“現代精神”背道而馳的。清人趙翼對朱元璋的評價是很多人認為十分準確的:蓋明祖一人,圣賢、豪杰、盜賊之性,實兼而有之者也。但在張宏杰看來,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朱元璋是一個流氓化了的農民。“農民”為體,“流氓”為用。
一方面,朱元璋為了家族統治,不惜與世界主流文明反向行進。雖然在打天下過程中,朱元璋與一眾文臣武將有過“蜜月期”,但從后來的情況看,那只不過是刻意營造的假象。他對官員始終不信任,他曾說過:“朕自即位以來,法古命官,布列華夷。豈期擢用之時,并效忠貞,任用既久,俱系奸貪。”為此,他用嚴刑峻法治貪,殺人無數,直到晚年,還在哀嘆:“我欲除貪贓官吏,奈何朝殺而暮犯!”
有人估計,朱元璋約殺十萬人,除了罪有應得者,相當多的人是被冤殺,嚴重地摧毀了社會的有生力量,造成官吏和知識分子唯唯諾諾、束手束腳、無所作為。史書記載,由于刑戮過甚,官吏惶恐不安,士人不愿仕進。“京官每旦入朝必與妻子訣,及暮無事,則相慶以為又活一日。”為了保全身家性命,許多人做官從政,都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扼殺了社會的生氣、活力和創造力。
另一方面,朱元璋對人文精神的破壞不遺余力。就因《孟子》書中有“民貴”“君輕”等思想,他竟然下令將孟子“踢”出孔廟,同時告誡群臣,敢諫者,以“大不敬”處死,后在刑部尚書錢唐冒死進諫下才收回成命,但仍將《孟子》全書刪掉85處才予以印行。同時,他也是將文字獄推向高潮的幕后推手,洪武年間文字獄迭出,如因其造反起家,做過和尚,讀書人作文須忌“則”字(音同“賊”),還須避“禿”“光”等字,否則就會帶來殺身之禍。這種荒誕不經的鬧劇也將其狹隘、自私、自卑的“格局”暴露無遺。
此外,明代的重農抑商在歷朝歷代中也是有名的。史載,在朱元璋的打擊下,三吳地區“豪民巨族,劃削殆盡”“一時富室或徙或死,聲銷影滅,蕩然無存”。他不僅認為放縱商賈聚斂財富會使老百姓舍本逐末,心術變壞,還認為工商業的發展帶來的社會流動性的增加,不利于統治,從而進一步加深了他對工商業的仇視和恐懼。但同時代,歐洲資本主義開始萌芽,商品經濟快速發展,中國開始與西方“漸行漸遠”。換句話說,朱元璋的人生“格局”影響了明代乃至整個中國近代史的走向。當然,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證明了,始終堅持改革開放是多么的明智和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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