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之時

蕭彭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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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上學期過一半，我們最喜歡的英語老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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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位穿著白襯衫的男老師走上講臺，掛副白框眼鏡，他流利地在黑板上寫出三個雋永的楷體字，隨即朝我們笑道：“你們可以稱我鴻老師，我會全力提高大家的英語水平。”

感覺很和善，字也寫得漂亮，好多學生兩眼放光。

但是那期待很快落空了，因為鴻老師講課很糟糕，一節課下來語調幾乎沒有變化，聽著聽著便讓人打哈欠，根本搞不清重點在哪里，預料之中，我們班英語在下次月考當了倒數第一。

鴻老師如坐針氈地制定對策，開始在每節課的前10分鐘給我們讀英語話劇，并把讀過的一些片段用A4紙打印出來，每人分發一份，讓我們在課前表演，只有表演完，才給我們上課。

夏寧寧是英語科代表，每次都踴躍舉手。

而我卻經常被同學莫名其妙地出賣，僅僅因為我和上任英語老師打成一片。可第一次上講臺的時候，我竟緊張到背會的臺詞忘個精光，只能耷拉個腦袋，對著稿子念，還讀得磕磕絆絆。

“他的腿在發抖哎！讀得真糟糕……”

我走下講臺后，背后傳來這樣的聲音，夏寧寧馬上拿出班長兼科代表的威嚴，朝那些聲音呵斥道：“背后說風涼話算什么，那么能說自己怎么不上？”

教室頓時安靜了。

我偷望一眼夏寧寧白皙的臉頰，感覺胸口“撲通”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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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月月考，我們班的英語擺脫了倒數第一，為再接再厲，鴻老師劃分了英語話劇小組，夏寧寧意料之中地被選為組長。

我雖然對組長本身沒有興趣，可是不知為何，卻對可以和夏寧寧有更多的英語話劇表演滿懷期待，于是我開始瘋狂學習英語。

每天早起20分鐘，中午在教室吃方便面，甚至夢里都在背誦英語……那廢寢忘食的地步，比任何時候都努力。

在鴻老師問第三組誰愿意當組長時，我馬上自信地舉起手：“老師，我——”但與此同時，另一名男生也舉起了手。

這下子競爭真的開始了。

我自信地走上講臺，和那男生PK。我幾乎做到像夏寧寧一樣對答如流，可是最后，鴻老師卻讓那名叫鴻喚的男生當了組長。

我一下子傻了眼，直到午休的時候，忽然聽到背后有人說，鴻喚是鴻老師的兒子。

——包庇！這個詞是那樣自然而然地在腦海里回蕩開來，下午第三節又是英語課，鴻老師慢慢走上講臺，聽著他那一成不變的語調，我的腹部卻翻江倒海地鬧騰起來，疼得幾乎想嘔吐，然后身體不聽使喚地，從椅子上摔下來。

鴻老師一步并作十步地，跑到了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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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我得了急性胃腸炎，必須掛吊針。

鴻老師把藥拿到我手邊，還倒給我一杯熱水。我的胸口卻仿若窩了一把火，故意動一下手臂，把杯子碰倒，水灑了一地。鴻老師還以為是我不小心撞到，便又迅速倒了一杯，面色和藹地笑道：“下周學校舉行英語話劇大賽，好好治病，班級還等你爭光哦！”

我正想賭氣說不參加的時候，鴻老師卻說夏寧寧已經報過名了，很快就會進入排練階段。

“我報名！老師！”

鴻老師很開心地點著頭：“我要回去上課了。”走到門口，他卻突然轉身，想起什么似的，用開玩笑的語氣問我：“薛唯同學，你沒有早戀吧？”

我猛的一驚，臉頰馬上像火一樣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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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參加英語話劇大賽，我得以和夏寧寧有許多接觸的機會，可是對鴻老師的不喜歡，卻依然有增無減。

“才沒有呢！”鴻老師真是超級討厭，那天我慌張地回答他，聲音很大，他卻一臉云淡風輕，像平常一樣和藹笑道：“那樣最好哦。”

幸好他沒有發現，我喜歡夏寧寧。

按照鴻老師的建議，為了從大賽脫穎而出，劇本由我們自己編寫。雖然很多學生覺得不可能，但是夏寧寧就是夏寧寧，她馬上自信地對鴻老師說：“沒問題！”夏寧寧用著火一樣的熱情，積極聽取眾人的建議，結果在大家的幫助下，僅僅在第二天晚上，一篇有模有樣的劇本便完成了。

緊張的排練開始了，連午休的時間都不能浪費。

直到第一次排練，我才發現鴻喚也報了名。

但他和夏寧寧的臺詞只有三句，好像他一直對此耿耿于懷，第一次排練快結束時，他竟然提出和夏寧寧的閨蜜換角色。夏寧寧的閨蜜英語不差，還是鴻老師指定要她做與夏寧寧對話最多的角色，自然不肯讓步，意料之中回絕了他：“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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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話劇大賽開始了。

學生活動中心坐滿了人，參賽的班級在做著最后準備。看到他們有老師親自指導，我越發討厭鴻老師，鴻老師除了指定角色以外，就撒手不管我們了，而其他班級在排練的時候，都有老師的身影，如果比賽得了倒數，鴻老師絕對負有第一責任。

可誰也沒想到，我們班真的得了倒數第一。

夏寧寧在臺上幾乎一直是結結巴巴的狀態，尤其和鴻喚對詞的時候，簡直就是一直沉默過去了，最后能夠勉強收場，已經謝天謝地了。

當然倒數第一還要拜鴻老師所賜，他是評委之一，給我們班打了最低的2分！

比賽過后，學生們似乎都有些不開心，夏寧寧是最不開心的那個了，她最后也沒有克服心里的緊張。這樣過了好多天，我正想著如何鼓勵她的時候，鴻喚卻露著很自責的模樣對我說，是他在比賽前排練的時候遞給了夏寧寧情書，雖然被拒絕，可是夏寧寧卻完全失去比賽的平靜，原本記住的詞句變得不生不熟，導致最后的倒數第一。

他說的時候，我的心臟突突直跳。

我慌亂地跑進教室，奔向夏寧寧，不料鴻老師正好站在那里，說要邀請夏寧寧吃火鍋。夏寧寧剛答應，我便湊到鴻老師跟前，裝作很乖巧的樣子：“老師我也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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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倒數第一。”鴻老師說這句話時自己都笑了。

鴻喚耷拉著腦袋坐在桌前，紅著臉一言不發。我只顧往夏寧寧碗里夾肉，鴻老師卻話鋒一轉，說他沒有參與指導話劇練習，是因為連續三個晚上照顧掛吊針的我時患了流感，怕傳染給我們……

我驚得筷子險些掉落。

吃完回去的時候，天下起了雨，鴻老師撐開唯一一把大傘，送夏寧寧和我到學校，路上看到他濕透了的半邊身體，我才意識到他和上任英語老師一樣。

鴻老師很久以前就發現我早戀了——上課對著夏寧寧發呆;課前話劇練習總是追隨著夏寧寧;課間休息圍在夏寧寧身邊……任誰都能看出我喜歡夏寧寧，他沒選我當組長，是想拉開我和夏寧寧的距離，話劇大賽打分的時候，他也是公正無私的——可是現在他卻要走了，這學期已經結束，作為暫時的交流學習，鴻老師馬上就會回到原來的學校了。

是一樣的，我心底一遍遍確認。

鴻老師走后，我把對夏寧寧的喜歡深深藏了起來，那是冰雪消融、草長鶯飛的季節，新學期又快開始了，心中忽然充滿期待。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