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視覺符號在裝置藝術中的應用分析

（湖北工業大學 藝術設計學院 430068）

網絡侵染進當代人生活的方方面面，社交網絡的擴張不只使它代替了一部分現實溝通，而且真實地影響了人們的社交狀態。在“世界圖像時代”的背景之下，由社交網絡而呈現的圖像式信息成為了一種新的文化現象。

一、網絡視覺符號的概念

當代人們使用社交軟件進行著自我體驗以及溝通交流，通過電子媒介，人與人的互動在形式上只是人與軟件可操作的用戶界面，也就是說軟件的視覺化形象之間的互動。所以，網絡視覺符號指在人們進行網絡互動時，一切賴以“屏幕”而存在的軟件的操作互動或界面設計的視覺形象和各種表情符號。

二、網絡視覺符號的特點

網絡界面的視覺特點是平直、機械化的。在屏幕上，它只是作為功能性的工具，但這些網絡視覺符號承載了人們在屏幕背后的現實情感。在網絡溝通的整體背景下，被賦予了新的集體語義的標識、操作界面卻發揮著基本語言的功能。2018年上映的美國電影《網絡謎蹤》，就用電腦和手機桌面作為影片畫面，通過“錄屏”的方式，以主角在屏幕間的溝通（遠程視頻和發信息）來敘事，將屏幕界面作為了電影攝制的語言。正是因為社交網絡已經融入了現代人的日常生活，往往人們看到屏幕的某些界面和標識，就聯想到了自己在社交網絡上的狀態，才會對這種表現手法有如此真切的共鳴。

圖片出自電影《網絡謎蹤》

而同樣出現在屏幕中的表情符號，由以往只作為輔助交流的工具，發展出了它自身的敘事性，它在年輕群體網絡互動中已經發展成為一種普遍現象。常常以圖片配合文字的形式出現，使用層出不窮的段子等網絡流行元素，對現實生活進行調侃的圖文式表達，其精簡概括，表達了網友的生活狀態或者聊天氣氛上的一部分共性，因此使它極易傳播。聊天過程中的不同語境會催生不同的表達意義，但它總體上具備活躍氣氛、表達尷尬、代替沉默等的作用。

它使網絡溝通從文字直接獲取信息變成了對圖像的分析，穿插在對話中的表情符號改變了原本文字溝通邏輯的連續性。圖文結合的表情符號單獨就具有了表意的作用，它和整體的對話內容可以具有聯系或者毫不相關，它割裂了整體的對話內容，成為了單純的個人表現。這種溝通方式使以往將圖像“翻譯”成信息的過程，改變成了將圖像作為基本語言，而對此直接獲取信息。表情符號往往只表現一種參與性，只是通過它來表達“在場”的狀態。它是一種低成本、低付出地維持社交關系的方式，表面上使社交變得更為方便快捷，但造成的影響是很多人在交流過程中不愿意投入思考。被圖像形象化的現實情感是經過裝飾的現實生活，它營造的色彩往往是對現實情感的過度化表達，表情的豐富度和趣味性并不能彌補交談中實際內容的缺乏。網絡上時時上演著夸張化、帶表演性質的表達方式所造成的“虛無的狂歡”景象。無論這種較為虛浮的表達方式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積極還是消極的，它確實反映出了當下年輕群體的社交形態和一些生活態度。

三、網絡視覺符號在裝置藝術中的應用

用視覺符號作為基本語言的溝通方式，造成了人們社交形態和交流邏輯的變化。用圖像語言進行自我表現的這種交流方式讓它從聊天的輔助工具成為了聊天內容的一部分。某種程度上，它具象化地表現了社交網絡。

將網絡視覺符號作為一個題材，進行再創作是基于裝置藝術“現成品利用”的理念。將它直接搬入到另一個空間中，在巧妙的組合和設計下，變成具有裝飾性、具有美感的作品，可以表現創作者個人的感情色彩或者某種特定意義，這是將賴以屏幕承載的視覺符號、操作界面和表情符號從功能性向審美性的轉變。這些視覺符號來源于網絡，存在于屏幕中，但如果將網絡視覺符號帶入人的現實感官，使它變為裝置藝術，用現實材料去表現虛擬形象，必然需要對承載它的作品媒材進行探索研究。

網絡中的一切信息，不管是圖像還是文字都是透過屏幕這個二維窗口被我們所接收的。所以在我個人的創作中，將網絡視覺符號以它本身的平面形象復刻到現實的材料之上，保留它在屏幕之中原本的形象特征和視覺效果。亞克力作為一種高透明、高強度、耐性好、易于加工成型的化學材料，通常以顆粒、板材、管材的形式出現，而當它作為藝術表現的材料時往往流露著扁平化的現代工業風格、不帶情感的中性氣息，所以選擇亞克力板作為網絡視覺符號的載體進行創作，很好的發揮了網絡視覺符號這一當代題材的種種特性。網絡視覺符號加透明化的亞克力板這種形式，是對視覺化的社交網絡很準確的“再現”。

將網絡視覺符號搬入到現實作品的過程中，由于需要確保網絡視覺符號作為基本語言不改變它本身平直、理性的特征，我選擇直接將它原本的形象“復制”于亞克力板上的方式，可以借助uv打印機將它打印在亞克力板上的工藝方式而實現。亞克力板和畫布、紙面同樣是創作的平面載體，但它和一般載體的主要區別就是它的透明性，這無疑增加了使作品產生更多效果的可能性?？梢岳盟耐该餍?，用一層層的亞克力板相疊的方式，使它整體變為裝置作品，把平面圖像中的元素分割在不同層的亞克力板之上，讓作品在層與層之間形成透視效果。而當把網絡視覺符號以這種方式應用時，通過每一層亞克力板上圖像的遠近效果，使本身平面化的網絡視覺符號具有了空間感，更加現實地躍然于觀者眼前，這樣的立體空間也成為了對網絡空間的具象化模擬。作為裝置藝術，作品的布展方式也必須成為考量的因素。我采用懸掛的方式將每一張亞克力板依次平行排列在空間中，并且確保每一層之間是一致的距離。在懸掛高度的選擇上，使亞克力板的中心和人站立時的面部位置相平。這件亞克力板裝置作品懸掛在空間中，并不依靠墻面而展示，不同的觀看方位會使作品畫面在層與層之間造成偏差，所以在布展時，要確保觀者可以從一個正確的角度去欣賞它。

雖然這種形式整體的作品是非平面的，但前期的圖像設計過程完全是平面操作，作圖軟件的圖層效果恰好滿足了亞克力板分層透視的特點，可以通過排列不同的圖層順序，以確定圖像在亞克力板上的前后關系以及不同元素出現在不同層的視覺效果。前期的圖像設計過程通俗地說就是將各種網絡視覺符號進行在平面上的重組，以完成整幅具有審美性的作品。將符號作為作品的基本語言，構成整體畫面的統一，用平直、理性的基本語言去構成具有主觀色彩的畫面整體，讓它成為既有裝飾審美性又具有現實批判意味的當代作品。

單獨的符號往往只起到標識的作用，但在社交網絡的共同語義之下，不同符號之間也具有了一定的主觀聯系。利用符號進行“拼湊”，在符號和符號之間形成互動，發揮它的敘事性特征，根據創作主題以完成具有特定表現性的作品。如下圖中我用到的網絡視覺符號“加載”，它出現于網速過于緩慢的情況下。在高速的網上沖浪狀態下，人們追求即刻的精神刺激，越來越沒有耐心去等待一張處于加載狀態的圖片。人們怕在瀏覽過程中遇到這種情況，“加載”符號的突然出現打斷了人們接收信息時的興奮狀態，不停循環旋轉的狀態表現了網絡生活中人們的焦慮和無奈，它作為創作的元素很容易激發出人們的共有情緒。在具體的應用過程中，我將它“傾斜”，使它表現出透視關系，并且使它每一部分出現在不同層的亞克力板上，以此營造出網絡符號在現實中的空間感。圖中處于兩個加載符號中間的是依照手機而設計的符號，以現實元素——天空充當“手機”的屏幕內容，與“加載”一起形成旋轉的視覺效果。在畫面的右上角，用“無線網”“震動”“時間”“電量”這些手機狀態欄標識，以及背景位置的灰色長幕還原出手機桌面的樣貌。隨著灰幕向下的延伸，畫面逐漸呈現出另一幅景象，如同通向另一個空間的入口，這種對不同時空因素的并置，凸顯了社交網絡的魔幻現實色彩。其中人物形象來自于微信的登錄界面，具有光影效果的人物形象賦予了平面色塊以空間感，同時也形成人物處于灰色空間的視覺效果。人物形象和下垂的灰幕一起營造了人們在網絡生活中的冷漠、壓抑、孤獨和虛無的狀態，它就是對人們日常網絡狀態的抽象再現。作品中，光照背景和“天空”雖然不屬于網絡視覺符號，但這些形象連接了各個分散的網絡視覺符號，它們對作品的情感表現和敘事性的建立具有重要的作用。將平和、空闊的天空形象置入透露著焦灼和眩暈的光照背景下，使二者渲染的情感也形成對比。作品中，各個元素之間似乎存在著空間的悖論性，無論在畫面左側，與“手機”一起置入在光照背景中的加載符號卻從背景中延伸了出去，還是灰色長幕的上側超出了光照背景。這種“失誤”式的畫面處理實則保留了網絡視覺符號作為藝術創作語言的作品痕跡，表現了它作為屏幕形象的特色。而且通過這種處理，作品表達了社交網絡虛擬性和魔幻現實色彩的主題。

無論是“無線網”“震動”“時間”、灰色塊面還是旋轉的加載符號，圖片中每個符號，在網絡空間中并不具有藝術性。但將它們置于同一背景之上，通過對畫面的設計使它們之間具有聯系，營造出特定的氛圍，激發觀者的思考和感受。利用它平直、理性的語言特色發揮這種表現方式特有的美感，利用它背后的共同語義和感情色彩創作具有特定表現性的作品是值得探索研究的。

利用表情符號這些流行元素的再創作，需要特別注意所利用的元素本身的時效性。它在社交網絡上有很快的更迭速度，流行的網絡元素會很快“過氣”，消失于大眾的記憶中。作品也難免會受此影響，這是利用網絡視覺形象再創作這種形式下無法避免的因素。面對不計其數的視覺符號，選擇大眾化、帶有情緒共性的符號使作品更有感染力，而一些并不典型，觀者沒有使用經驗的表情符號，會使作品的傳達沒有預期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