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的快樂

吳文芳

世界上住了很多人，他們選擇了一個地方定居下來，成立了家。為了保護家人，人類發(fā)明了墻和屋頂，為了方便家人出入，人類又發(fā)明了門，叫做家門。離開家到遠一點的地方，我們就說“出門了”。

“出門了”這三個字是我從小就羨慕的三個字。聽到別人要去很遠的地方，我就羨慕。在家很快樂，但外面的世界更精彩，這就是人類，需要有一個家，也需要有很多的“出門了”。

為了要出門，人類首先征服了動物，騎上了馬和駱駝出門。沙漠里不需要規(guī)劃，城市與城市之間就出現(xiàn)了一條條的公路。Highway是古羅馬的一個稱呼，就是貫通兩個城市的通道，為了突顯它的作用，整條馬路都會建得比地面高出一個標準的高度以示區(qū)別，所以就稱為Highway。

當汽車開始代替了馬車在世界各地出現(xiàn)的時候，特別在美國，汽車和公路產(chǎn)生了一個富有吸引力的“公路精神”——象征了追求自由的生活方式，充滿誘惑的魔力。沿著美國的公路，他們可以開著一輛車東西南北地去，于是出現(xiàn)了牛仔和吉普賽人的混合體。相關(guān)的設(shè)施也應運而生：公路兩旁的加油站，加油站旁邊的汽車旅館，小型的購物中心等等。

世界上有熱鬧的公路，也有寂寞的公路，有優(yōu)雅的公路，也有很單調(diào)乏味的公路，這些都不重要。在公路上駕車是一種情懷，是可以很羅曼蒂克的。

最好你開著車，一旁坐的是你心儀的女孩。她在為你導航，你將頭腦放得空白，車里放的是你們喜愛的歌曲，然后她一聲“前面兩公里右手邊出”，那一刻你就想要永遠開下去。

我喜歡美國的一號公路，自駕了三趟，都從舊金山南下到墨西哥邊境的圣地亞哥。整段路都是沿海而行，肚子餓了找東西吃，晚上找汽車旅館住，好風景停下來看，她睡著了欣賞她充滿和平的臉。

奇怪的是，喜歡公路的人一定是會喜歡搖滾音樂的人。他們跟喜歡汽車的性能和馬力一樣，會喜歡Rock的節(jié)奏，將左臂搭在搖了下來的玻璃車窗上，右手握著方向盤，一罐可樂......有一年，我們四個高中同學決定一起重溫三十年前的公路快樂。首先我和大衛(wèi)黃從香港飛往溫哥華，租了一輛年輕時負擔不起的野馬五座位，開車往南朝著美國的邊境走。我們從所有名字以A開頭的樂隊開始放歌，接著是B，C，D，E，F(xiàn)，G，音樂去到H，播出的是The Hollies的The Air That I Breathe，到了西雅圖與從多倫多出發(fā)的Sam會合，然后是I，J，K，L，M，N，O，P，Q，我們到達舊金山附近的康科德，按了Patrick家的門鈴，繼續(xù)Queens的We are the champions，緊跟的是滾石樂隊的Satisfaction。在這個旅程中，大家回到了以前，沿途吃的是漢堡薯片和墨西哥的Taco，喝的是可樂，說的是幼稚的笑話，廁所是無處不在的公路旁。

經(jīng)過了風，經(jīng)過了雨，最后迎接我們的是內(nèi)華達州的干燥和陽光。那一年我們四個同學加在一起是二百四十五歲。呀，坐飛機一下子就到了，真直接和無聊。

公路的魅力是什么？是以100公里的時速向前移動，又可以待在一個凝固的空間里，保護你的同時帶著你一往直前。只要上了車發(fā)動了引擎，人生就多了好多故事可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