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雪嬌

如今,世界各地擁有非常多的珠寶設計師,從他們腦中迸發的靈感經過碰撞能為我們帶來鬼斧神工的珠寶首飾,有些更能稱之為藝術品。可以說,做一個珠寶設計師絕非易事,而做一個優秀的珠寶設計師更是難上加難。
裝置藝術是一個“場地+材料+情感”的綜合展示藝術,裝置藝術家常常會將最普通的物品變成大型的裝置,創造出一個迷人的小世界,讓觀眾可以進入到這個小世界盡情地奇思妙想。而現在的裝置藝術,也儼然成為了世界藝術圈中最火熱、最活躍、最吸引眼球的一種藝術門類。
能成為珠寶設計師的很多,能做裝置藝術家的也不少,但既是一位珠寶設計師又是裝置藝術家的人卻為數不多,而恰好這次我們的采訪對象袁曉天,就是這為數不多之中的其中一人。
袁曉天本身從藝經歷比較跨界,從服裝設計、珠寶設計、繪畫再到裝置,一直是平面、立體、交叉工作的方式,如果你認為這種多元從藝的經歷,如大多數藝術家一樣是從小便開始培養的興趣愛好,長大后理所當然的從事藝術工作,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其實,從小熱愛藝術、學習繪畫的袁曉天,并沒有在大學本科學習藝術專業,而是選擇了英語專業。因為英語專業的原因,畢業后袁曉天便順理成章在紐約開啟了自己的留學生涯,就讀市場營銷專業。都說紐約有趣、有靈魂、有好看的皮囊,無論城市空間多么緊缺,紐約總會給藝術留一片空間,沒有人會對紐約的藝術性產生質疑,獨有的“紐約文化”讓許多熱愛藝術的人為之向往。因為紐約的藝術館和畫廊都有著超高的探索價值,大都會博物館、現代藝術博物館、紐約藝術與設計博物館等都擁有全世界最精彩的館藏作品,你既可以看到最前衛的當代藝術,也可以品味出經典作品的歷史魅力,因此這座城市也重新點燃了袁曉天心中的藝術夢想。當然,也許冥冥之中一股力量也牽引著袁曉天和藝術的緣分,恰巧那時她在紐約的住所附近就是紐約藝術與設計博物館和現代美術館,袁曉天經常會一邊看書一邊去美術館里尋找那個時期最優秀的作品,而在美術館“散步”也似乎成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在她看來自己的美術史知識就是由這個美術館建立起來的。她對藝術方面的興趣愈發濃厚,于是便申請了美國帕森斯設計學院的服裝設計專業。然而,在學習服裝設計的過程中,袁曉天逐漸覺得服裝追求的大多是當季潮流,很多人穿過一季之后就不會再穿了,在她眼中服裝也就成了一種消耗品,而珠寶卻是一種可以傳承的藝術,承載了情感與記憶,于是便轉而開始學習珠寶設計。
在紐約求學的日子里,最讓袁曉天受益匪淺的是那里的教學方式,“在國外,老師會讓你學會如何獨立思考,更多教給你的是一種思維方式。如果我們要做一個關于設計的主題,老師會是一個引領者的角色,引導你去獨立的完成這個作品”。就這樣,在紐約待了差不多七年的時間,因為家人,袁曉天選擇回到國內發展。當被問到,離開這座藝術無處不在的城市會后悔嗎?袁曉天淡然地表示,“相比之下,雖然紐約各方面的藝術環境更好,但我覺得藝術哪里都可以做”。于是我們可以看到,回國后的袁曉天在2018年創立了自己的同名獨立設計師珠寶品牌TIANNA YUAN art jewel。品牌流暢的概念形式和詩意的設計方法,已成為她的標志。除此之外,她還通過建筑般的結構和極簡的線條,不斷探索金屬材料的純凈和天生的優雅。在她看來,珠寶不僅僅是設計的對象,更是敘述故事與情感的可穿戴的藝術。而對于自帶能量場的靈性珠寶,袁曉天也有自己的一番見解,“千百年來在地下經歷高溫高壓是每一顆寶石形成的必經之路,或生于炙熱的巖漿中,或生于大陸板塊的擠壓中,是自然界最寶貴的結晶。《圣經》、《一千零一夜>等許多古老的書籍里都記錄著對于寶石的各種傳說,我相信這大自然的寶藏必是凝結著能量,傳遞給每一個佩戴寶石的人。”

01《蝴蝶效應》,不銹鋼,尺寸可變,2019

02《自由之路》細節圖

03《自由之路》,不銹鋼,30m,2019
除了創立自己的品牌,回國后的袁曉天結婚,生子,讀研樣樣不落。讀研期間師從何多苓的她,選擇主攻裝置藝術方向。之所以做出這樣的選擇,一是因為珠寶設計師的背景讓她對金屬的了解、對溫度的控制以及對火的拿捏會更加游刃有余;二是她迷戀裝置對材料的不設限和表現形式的自由。當然,在紐約時美國人的開拓精神也深深影響著袁曉天做出這個選擇。她表示,千萬不要因為年齡而給自己下定義,只要你開始去做,那么永遠不會晚,現在就是最好的開始。袁曉天是一個很少給自己下定義的人,她想做什么就會竭盡全力去做到。比如在做珠寶時,因為會考慮到市場的原因,有時她不得不把自己局限在一個框框里,創作上難免缺乏新意。這時如果換個角度和思維,去做一些純藝術的東西,也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裝置藝術,在袁曉天眼中,它和珠寶可謂是相輔相成。
前不久,在成都藍頂藝術區D空間舉辦的《痕跡》跨界展覽,袁曉天就第一次以裝置藝術的形式八展。裝置《女性的自由之路將通向何處》是由一系列裝置作品自稱,全部采用了工業用的金屬絲網作為材料,用火作為媒介去書寫(灼燒)和作畫。這種材料看起來柔弱但其實非常堅韌,迎合了她對女性本身的思考。這種思考帶著女性意識與性格表征的意味,在作品《自由之路》里,袁曉天用灼燒方式在金屬絲網上書寫出上百位在歷史上各個領域留下印記的杰出女性的名字,包括科學家、作家、藝術家、政治家等等。袁曉天說:“我的自由之路作品上前52位女性是諾貝爾獎獲得者,自1901年諾貝爾獎首次頒發以來,一百多年過去了,截至2018年才有52位女性獲獎者,獲和平獎的女性有17位,獲文學獎的女性有14位,而獲得過諾貝爾科學獎和醫學獎的加起來只有十多位女性,包括中國的屠呦呦。女性獲獎者不足一成,但是其中也有獲得兩次諾貝爾獎的女性瑪麗·居里。”
第一個被灼上去的名字是埃莉諾·奧斯特羅姆,歷史上首個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女性(2009年)。另外,這上面還有一位女詩人維斯瓦娃·辛波斯卡,1966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她是袁曉天最喜歡的女性之一。辛波斯卡一直在強調對于世界的“我不知道”的態度,她有一句很有意思的文字:“在詩歌語言中,每一個詞語都被權衡,絕無尋常或正常之物。沒有一塊石頭或一朵石頭之上的云是尋常的。沒有一個白晝和白晝之后的夜晚是尋常的。總之,沒有一個存在,沒有任何人的存在是尋常的。”袁曉天說,“她關注的都是從微小世界出發去看(審視)宏觀。這也是我創作的方向。”
在諾貝爾獎獲得者長長的名單中,52位女性獲獎者的名字她都用火槍燒灼上去,像是某種刻骨銘心的鐫鑿。30米長的金屬絲網,200多位女性的名字占據了12米長的尺幅,“這個女性名單會很長,也許是一生的項目。我在找尋女性藝術家的過程中,發現無論詩人、藝術家或其他領域,留下痕跡的女性都太少了,但我會一直尋找下去,因為留下痕跡的女性一定會越來越多。當然,我也試圖通過作品讓女性重新思考自我的存在,如何實現自我。”袁曉天期待的狀態是自由的,就像大多女性向往的一樣。在制作《女性的自由之路將通向何處》-與二的過程中,她做了非常多的前期實驗,利用火焰不同的部位進行金屬絲網的燒灼。也許正因是珠寶設計師的緣故,她十分注重對線條的使用和表達。由線條的漫漶、流動而生出的樣態、形狀,具有生長的美感與浪漫主義的色彩,這成為作品迷人的“聲音”。
而袁曉天另一件作品《蝴蝶效應》,同樣是金屬絲網被制成有楞面有折痕并被翻成蝴蝶狀的裝置,女性寫的詩歌鏨燙其上,形狀隱喻“蝴蝶效應”,“褶皺”的處理她使用了很多方法,運用工具進行全手工制作。甚至故意保留手工褶皺的毛邊感和“不精準”,這依賴于她對“美麗”的自然感知。


01 Bon voyage遠航系列,18k金大溪地珍珠戒指

02 Aria詠嘆調18k金全手工胸針

03 Moonlight月光馬貝珍珠18k金戒指
無論是珠寶品牌還是裝置作品,袁曉天都帶有強烈的個人風格,她希望能將這種風格發揮到極致,傳達出一種自己的審美理念。做藝術就是一個和自己做斗爭的過程,袁曉天這樣理解,但因為熱愛,即便痛苦也是享受的痛苦。“只有不斷和自己斗爭,做各種各樣的實驗,你才能創作出更好的東西。”袁曉天認為每個人都應該尋找自己喜歡的東西,比如什么類型的音樂、繪畫、文學作品、顏色等等,當你找到之后將它們融合在一起,自然而然你會發現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同時在這個過程中尋找到自己的風格。袁曉天喜歡聽音樂,以聽偏古典的純音樂為主,特別是在創作時更會以此來激發靈感。就像袁曉天現在正在創作的2020年春夏珠寶新品,就是以一首名為《鏡中鏡》的曲子為主題,曲中混合了大提琴和鋼琴兩種質感的音樂,大提琴的深沉與鋼琴的晶瑩清澈,兩者一高一低的回旋交織、纏綿,流動、純粹中又帶有讓人不容忽視的力量。而袁曉天便以這兩種質感為靈感在新的設計中運用到了兩種不同的材質去做對比,再加上一些線條去表達她從這首曲子中所感受到的東西。“有時候,我會反復地去聽一首曲子,然后把我所領悟到的東西進行一些理性的分析后融入到珠寶和裝置作品里。”
生活中的袁曉天,朋友都評價她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只要一做展覽或是在一個時間截點需要完成一項工作,袁曉天便會廢寢忘食地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但有了孩子之后,這一點似乎在她身上發生了變化,即使再忙,袁曉天每天也會抽出一段時間認真且高效地與孩子相處,因為她深知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父母的陪伴才是對孩子最好的愛。而拋開母親的身份,袁曉天特別喜歡逛街,經常會發現一些有趣的材料,比如裝置作品的金屬材料就是她在機電市場里發現的寶貝。“買回來試一試,說不定哪天就會有新的想法出現”。在采訪的尾聲,問及袁曉天下一步的計劃,她溫婉一笑地表示,就是專心做好珠寶和裝置藝術,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地前進,畢竟真正的藝術,永遠在探索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