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銘

樊錦詩1938年生于北京,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受父親影響,她從小對歷史文物產生了濃厚興趣。初中歷史課本上對于敦煌的描寫,在她內心里種下了一個關于敦煌的夢。
1959年,樊錦詩考取了北京大學考古專業。大四時,她爭取到了去敦煌研究院實習的機會。當夢想中的敦煌藝術作品真正呈現在眼前時,她被鎮住了:“燦爛的陽光,照耀在色彩絢麗的壁畫和彩塑上,金碧輝煌,閃爍奪目。整個畫面像一幅巨大的鑲滿珠寶玉翠的錦繡展現在我們面前,令人驚心動魄。”
工作環境也是異常艱辛,最讓樊錦詩頭疼的就是攀爬掛在懸崖峭壁上的蜈蚣梯。一根繩子直上直下地在懸崖上吊著,沿繩一左一右插著腳蹬子。每次爬時,她都心驚膽戰。
沒待到3個月,樊錦詩就病倒了,不得不提前結束實習。“我再也不想來這個地方了”。離開敦煌的時候,樊錦詩暗暗對自己說。
然而不到一年,她卻食言了。畢業分配時,敦煌研究院來北京大學要人,名單里就有樊錦詩。出于心疼女兒,樊錦詩的父親給校領導寫了一封長信,懇請學校不要讓瘦弱的女兒去那么艱苦的地方工作。可這封信卻被女兒悄悄扣下了:“國家的需要,就是我們的志愿。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報效祖國,是當時的主流價值觀。”但是,留守荒漠不是單靠一腔熱情就可以的。半夜里,當房梁上老鼠吱吱地叫著掉在被子上時,當因水土不服整天病懨懨時,望著透過窗紙的清涼月光,她還是傷心地掉下了眼淚。重返敦煌,也意味著樊錦詩和愛人彭金章從此分隔兩地,一個留守大漠,一個在武漢大學教書。兩人就這樣過了19年的分居生活。1986年,領導終于同意樊錦詩調到丈夫所在的武漢大學,這時,樊錦詩卻猶豫了:“我在敦煌沒做什么,難道就這么走了?”
最終,為了她熱愛的敦煌,彭金章放棄了武漢大學的一切,奔赴敦煌。他主持了多項考古發掘,使莫高窟有編號記錄的洞窟由492個增加到735個。樊錦詩和愛人,一個是敦煌的女兒,一個成為了敦煌的女婿。
從到敦煌工作的第一天起,樊錦詩就開始意識到,由于自然環境的侵蝕和洞窟本體的老化,窟內文物的損壞已經愈發嚴重。莫高窟是歷經千年的文化瑰寶,如此厚重珍貴的歷史遺產,怎么能輕易毀掉?
樊錦詩開始逐步了解文物保護的具體手段和方法,比如壁畫壞了或者翹起來了,要給它打針。慢慢地,她明白了文物保護其實是一門綜合性很強的學問,除了考古發掘以外,還需要借助于文學、藝術、民族、歷史乃至理工科的知識背景和工具。樊錦詩說:“我們的工作就是要讓石窟‘保重身體,盡量老得慢一些,爭取讓它再活1000年。”
經過多年的努力,樊錦詩帶領文物保護團隊,探索出一整套切實可行的文物管理制度,形成了一系列石窟科學保護的理論與方法。2011年推出的《莫高窟第266~275窟考古報告》,是國內第一本具有科學性和學術性的石窟考古著作,在洞窟形制、內容、保護等方面提出了新見解,更是被國學大師饒宗頤先生評價“既真且確,精致絕倫,敦煌學又進一境”。
1998年,60歲的樊錦詩接棒段文杰,成為敦煌研究院的第三任院長。樊錦詩通過數據實驗,找到了洞窟所能承受的臨界線,但統計出來的人數少得可憐。
一個偶然的機會,她接觸到了電腦,她說:“那時我就感覺,莫高窟有救了”。65歲的她腦洞大開,首先提出了“數字敦煌”的大膽構想——要為每一個洞窟、每一幅壁畫、每一尊彩塑建立數字檔案,用數字技術讓更多的人看到敦煌,讓不可再生、不可永生的文物“容顏永駐”。
今天,“數字敦煌”已經走向現實,成果斐然。“敦煌莫高窟數字展示中心”的成立,讓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通過網絡,免費欣賞30個洞窟、10個朝代的高清圖像,實現全景漫游。游客也因此有序分流,有效降低了對石窟的不利影響。
2015年,77歲的樊錦詩卸任后,仍一直住在敦煌研究院那個不起眼的小房子里,從未離開。正如她所言:“我醒來是敦煌,躺下還是敦煌。此生命定,我就是個莫高窟的守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