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鑫宇

我把沈威帶回家時,心里很篤定,老媽這下該踏實了。
老媽自然看得出我的心思,親親熱熱地跟沈威話著家常,雙方會談在和諧友好的氛圍中進行著。只是老媽說著說著,我就覺出了不對勁。
“我們小輝啊,從小就乖巧懂事,3歲學認字,5歲學書法,7歲就會彈鋼琴了。上學后,成績也是數一數二的,我們都沒怎么操過心。現在她大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要不然啊,我還真想多留她幾年啊。”
我心里一驚,這花好月圓的母女情深戲碼,真的是在說我嗎?為什么我的記憶中都是青春期挑戰更年期的雞飛狗跳?
“所以,我們這當父母的,也不想她以后生活受委屈,小沈,你說是不是這么個理?”
沈威還在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后一定會對我好,老媽已經結束了完美的鋪墊,開始進入正題,提條件了。她要沈威兩年內在杭州買房,還全款,還四室兩廳。這條件提得也太任性了。
我耐著性子提醒她:“老媽,你別忘了,你可是個高級知識分子。”
“高級知識分子怎么了,你當了媽就明白了。”
我越想越氣,撂下一句狠話就拉著沈威出了家門:“你要堅持不同意,我就跟沈威私奔。”
沈威說我的態度只會把事情弄僵,讓我跟老媽道個歉。我才不想回去跟她示弱,就偷偷給老爸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邊很嘈雜,一問,他正在醫院陪老媽做檢查,她心臟有點不舒服。
我突然有點難過,我們這“刁蠻”女兒“任性”老媽的組合,吵吵鬧鬧這么多年,從沒想過有一天老媽會變老,沒有力氣再跟我斗了。
還是老爸了解我,說:“ 別擔心啊,閨女,你媽這是老毛病了,不是因為你。不過,你和沈威的事,也該好好考慮考慮。”
不用猜,這會兒老媽肯定在跟老爸哀嘆:“我千求萬求就求來這么個冤家,真不知道是哪輩子欠了她的。”
老媽年輕時非常想生個女兒,為了這個,她專門跑到靈隱寺許了愿。為了還她的愿,每年我過生日時都得跟她一起去寺里燒香,直到我15歲。
可能老媽覺得這女兒得之不易,于是在管教我時特別下功夫。別人家的孩子滿院子瘋跑的時候,我卻要在家里寫毛筆字,練鋼琴。我過16歲生日時,終于不用再跟老媽去還愿。從此,我開始了叛逆期,熱衷于和老媽的各種條條框框作斗爭。看著老媽被氣得咬牙切齒的樣子,心里特別爽。
現在,我本以為自己長大成人了,終于不用再做個叛逆的女兒了,老媽卻變得任性了,她這一通無理取鬧直接逼我現了原型。
沈威堅持帶我去醫院看望了老媽,老媽臉色緩和了很多,但對沈威提的條件卻沒有松口。
這明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不想看著沈威一籌莫展,讓他別理老媽的發瘋。沈威卻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試一下。看著他義無反顧的樣子,我心里還挺感動。
為了開源節流,沈威決定在工作之余,再開一家戶外用品店。那兩年,我和沈威更像是一個戰壕的戰友,為了同一個目標共同奮斗的感覺真好,我們每天都很辛苦,也很快樂。雖然掙了不少錢,但大部分都投資在了店里,要想在杭州買房子,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不想回家面對老媽,說:“要不然,咱倆還是私奔吧。”
沈威義正言辭地教育了我:“真正的愛情是不會逃跑的,而是要我們兩個人彼此并肩,承擔真正的責任。”我再次帶沈威回家,做足了心理準備。老媽卻完全出乎了我們的意料,對買房子的事提都沒提,還主動跟沈威討論起了我們的婚事。
我和沈威舉行了簡單的訂婚儀式,約上兩家的父母一起吃了個飯。飯后,老媽拿出一個銀行卡,說是支援給我們買房子的首付。
我一下抱住了老媽,說:“媽,以前是我不好,我現在能理解你了。”
老媽并沒理會我的煽情,問:“你說說,你怎么理解的?”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怕我以后受委屈,故意提條件,為了考驗沈威的。”
老媽一臉地詫異,說:“誰說我為了考驗小沈啊,我是為了考驗你。可能是小時候我管你太嚴了,你一直很叛逆。只有我們反對的事,你才干得越有勁頭。我看人家小沈人挺不錯的,就怕你又犯老毛病,才出這招考驗你。”
我傻眼了,問:“老媽,萬一,我沒扛住考驗,真跟沈威分手了怎么辦?難道,你還有后續補救的錦囊?”
老媽笑了,說:“你以為我是諸葛亮啊,就算你沒經得住考驗,我也沒辦法啊,但凡被嚇跑的感情,全都欠點火候。”
我為老媽的任性翻了個白眼,也很慶幸,自己和沈威都經住了考驗。不經歷一場磨難的感情,又怎么能確定日后會經得住坎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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