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糖藥和訂書釘

石曉靜

馬虎兒子差點要了外婆的命

母親患有高血壓、糖尿病等多種慢性疾病，光常服的藥物就有七八種。由于眼睛老花還戴不慣老花鏡，所以每次拿藥的工作都是由父親負責。飯前的、飯后的、隨飯一同服用的……細心的父親一次都沒有耽誤過。

五一兒子笑笑放假在家，加上我父親正好要回老家一趟，兒子自告奮勇給外婆每餐備藥。父親臨走時細細交代，兒子嫌他嘮叨，“外公，我又不是不識字。直接看說明書不就行了？”父親還是不放心地叮囑一句：“降糖藥服用量隨著血糖值而變化。如果你不確定就打電話問我，不能自作主張。”

3天后的一個晚上，母親早早就上床睡覺了。剛開始我沒在意，只當她累了。但等我進房間找東西時發現事情有點不對頭了。母親體胖，睡覺一直打鼾。當晚她不僅睡得沉甸甸地一動不動，連如雷的鼾聲也消失了。我想想不放心，走到床頭喚她。這才發現哪里是睡著了？根本是昏迷了。

我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打了120。救護人員上門給母親翻了眼皮、聽了心跳，問：“老太太有什么基礎病？”我趕緊回答：“主要是高血壓和糖尿病。”救護人員接著問：“今晚飯量怎么樣？”我回答：“沒吃太多東西，吃了一碗泡飯就睡了。”對方點點頭：“八成是低血糖了，趕緊找點白糖化成水喂下去。”喂完后，救護醫生用折疊擔架把母親抬到救護車上，我們一家三口跟車一路去了醫院。

值班醫生給母親做了檢查后，夸獎急救醫生方法得當，“別看這糖尿病人平時血糖高，可血糖高一時半會還要不了命。反而病人在半空腹的情況下又服用了過量的降糖藥，導致的低血糖才會要命。”

聽了醫生的話，笑笑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母親在急救室里掛點滴，我把母親的常服藥帶到了醫院，想著醫生剛剛說的話，就把新開的一瓶格列奈（降糖藥，餐前半小時服用）打開一粒粒數過。48粒一瓶的降糖藥，父親走的那一天剛開封。這幾日母親的血糖都很平穩，餐前只需服用半粒即可。3天時間應該服用了4粒半，瓶中該剩43粒半。可是數來數去只有42粒。我問笑笑：“那一粒半的藥上哪里去了！”笑笑哭得眼淚鼻涕全糊在臉上，根本說不清楚藥去哪了，我氣得頭皮都要炸了。

終于，在第二天凌晨母親轉醒了。醫生說已經脫離危險，下次服用降糖藥一定要注意。

訂書釘暴露大間諜

我找到了尚在后怕的兒子，兒子可憐巴巴地望著我，期望我“寬大處理”。我沒有批評他，反而問他：“笑笑，你不是最喜歡看世界大戰的故事嗎，今天媽媽就給你講個二戰秘聞怎么樣？”兒子不明白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迷糊地點點頭。

我娓娓道來：“二戰期間，德國工業十分發達，造假技術也無可匹敵。所以大量德國間諜手持逼真的身份、工作證件順利進入蘇聯從事情報工作，給蘇聯帶來了巨大損失。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突然有一天，170多名德國間諜被蘇聯人連根拔起。你猜猜，間諜是怎么暴露的？”笑笑聽得入了迷，趕忙回答：“是不是有叛徒？”我搖搖頭，他接著追問：“是不是生活習慣、說話口音暴露了？”我又搖搖頭。孩子一連猜了好幾個原因都沒有猜中，胃口被吊得高高的，急得抓耳撓腮。這時我才告訴他：“原因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間諜暴露就在于工作證上的小小訂書釘。”

笑笑大吃一驚：“訂書釘怎么能暴露間諜？”看著兒子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我告訴他：“原來啊，蘇聯由于材料匱乏，訂書釘都是鐵制的。而富足的德國人用的卻是不銹鋼。這170多名間諜多年潛伏，語言、習慣、工作經歷全都無可挑剔。可偏偏證件上的那根潔白閃亮的訂書釘，在一摞摞訂書釘早已生銹變黃的工作證中顯得那樣突兀。終于引起了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的注意，繼而導致了諜報工作的崩潰。”笑笑聽完，若有所思。

細心是最重要的品質

期末考試后的家長會，語文老師重點表揚了笑笑的作文《細心是最重要的品質》。孩子把訂書釘的故事寫在其中：“造假能力一流的納粹情報局，卻由于疏忽大意沒有關注一枚小小的訂書釘而全面暴露。大到一場戰爭，小到平日生活，都是如此。”

緊接著，孩子又把之前發生的降糖藥事件寫在了作文中，細節真實感人，反思深刻到位。讓語文老師再三表揚“真是一篇佳作”。這次考試孩子用心了許多，審題不清少了，錯別字沒了，再加上作文拿了高分，語文直接進了全班前五名。這是他有史以來的最好成績。

成績倒是其次，關鍵是孩子精神面貌發生了重大改變。做事細致了，收拾東西也不再丟三落四了。我和孩子爸爸也努力配合，一家三口都開始更認真、更細心地對待生活。這也讓我的父母覺得很是欣慰。照我父親的話說：“孩子的成長是會有點磕磕絆絆，可他們畢竟還是在磕磕絆絆中長大了。”

（從容摘自《分憂》2019年1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