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治園

翟燕飛

有一次帶著孩子們放學，班里的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兒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和她獨有的機智、俏皮跳到我面前，說：“老師，你就像個賣菜的……”

我頓時啞然，驚愕。

反應了兩秒鐘，回過神來，饒有興味地笑瞇瞇地問她：“為什么？”

“因為我們就是你的菜啊！”

“你看，你的菜一下子就賣光了！”

我不禁看著孩子們蹦蹦跳跳離去的背影出神：“是呀！我就是一個賣菜的，而且我的生意還不錯……”小姑娘聽后更有幾分驕傲，洋洋得意，還有幾分沾沾自喜。

之后，每當看到孩子們歡呼喝彩，看到孩子們傾情歌唱，看到孩子們奮筆疾書……我心里總竊竊地想：我就是個菜農(nóng)！不僅是個賣菜的，還是個種菜的！

是的！對我這個菜農(nóng)來說，每一班剛接手的學生就是我的菜籽，菜籽們當然參差不齊，有大有小，有圓有扁，有明有暗……那是因為他們來自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性格，有不同的習慣。

要設(shè)計種好這些菜籽，就要選擇合適的天氣把它們播種下去。有的菜籽喜陰，安排座位稍微安靜一點，太亂則分心;有的菜籽喜陽，座位可以適當靠前，讓他們吸收更多的陽光;有的菜籽需要水分充足，需要老師隨時提點，稍不注意就會蔫蔫的不明就里;有的菜籽則不能澆水過量，老師關(guān)注過多就會恃寵而驕……

因此剛開學，少不了手忙腳亂一陣，像《安的種子》一模一樣：

斟酌孩子們的個性，給他們安排性格相異的同桌，期待孩子們相互影響，相得益彰——如本一樣，“我要第一個種出來！”去尋找鋤頭，把種子埋在雪地里。等了很久……

學習名師管理班級的方法，拿來主義，認為越權(quán)威的適應性越強——靜挑出最好的花盆，查找種植蓮花的書籍，心想：我一定會種出千年蓮花的。將選好的金花盆搬來，放在最溫暖的房間里，用了最名貴的藥水和花土，小心地種下種子。

看到滿堂歡呼雀躍、活蹦亂跳的孩子，心里也喜氣洋洋——像安“我有一顆種子啦！”一樣，不同的是，我有足夠多的菜籽！

我在對他們一天天的了解中不斷地調(diào)整自己，也調(diào)整孩子們的座位和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孩子們之間的關(guān)系，每日安心做好自己的學習、工作，不急不躁。像安一樣——冬天，把種子裝進小布袋里，掛在自己胸前，仍然去集市為寺院買東西，接著清掃寺院中的積雪，和以前一樣做著齋飯，晚課后，像往常一樣去散步。春天來了，在池塘的一角，種下種子……

終于，當我看到了他們的進步，看到了他們所獲得的榮譽，我仿佛看到了片片綠葉，激動得眼睛里住滿了淚水——原來，菜籽們總會在陽光雨露的滋潤下慢慢地生根發(fā)芽。或許，是我太心急了。

小菜苗兒有它們新鮮的味道，小菜苗兒有它們徜徉的天地，小菜苗兒更會吸引來飛蛾蝴蝶的蹁躚起舞……孩子們的毛病不斷涌現(xiàn)，層出不窮，捉蟲的日子到了！

捉蟲的日子不看天氣，不分時節(jié)。因為有些蟲是從地底下，從根部衍生的——孩子的毛病源于孩子家庭的養(yǎng)育方式，比如，對孩子不管不問，驕縱無度，或聽之任之等;有些蟲是帶著殼，鉆到葉子下面的——社會上的信息各種各樣，鋪天蓋地，孩子們辨別能力差，有時會聽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語言，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畫面，干擾了他們的認知，影響到了整個班級;有的蟲是在天上飛的——孩子們將近一天的時間都是在學校，有些孩子的壞毛病會被其他孩子們視為好玩兒而跟著模仿，蔓延一片;有的蟲是卵都下在葉子的夾層里，從里能壞到外的——有些孩子天生攻擊性極強，蠻不講理，處處打架，天天惹是生非;更別提那些兔子、田鼠，時不時的雞群、麻雀兒，他們天天盯著這些天真的孩子們，隨時準備把這些可愛的孩子收羅囊中……

用農(nóng)藥啊！有的農(nóng)藥治懶漢蟲，有的農(nóng)藥治飛蛾，有的農(nóng)藥治菜青蟲，可是，農(nóng)藥天天這樣子打下去，小菜苗們不肯長——在教學中，嚴厲地斥責，嚴苛的懲罰，讓孩子們嚴格按照相應條條框框去做，孩子們的靈性怎樣發(fā)揮？何以保存？

我們只得在日日陪伴，時時監(jiān)督中，用心用情幫孩子們改掉小毛病，幫孩子們養(yǎng)成好習慣。每天教孩子們認真讀書，規(guī)范寫字，學知識，講道理，立志向，懂堅持——施肥，澆水，松土，除草——菜苗兒菜苗兒快快長啊！

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菜苗兒們長勢喜人，走進去看，這個葉兒肥，哦！那個偏瘦！這個桿兒壯，那個有幾分嬌小了！這一片兒長得都綠油油的，細看上去，雖然有幾個蟲嚙的點兒，還好葉子的面兒都飽飽的！喲！下面有黃葉了，掐掉。這一片兒長得還有些細嫩……

收園了，帶到市場上，賣的價錢不僅是收成，也是對下一場播種的提醒，當然，還有期盼。

一次播種，一個學期伊始;一次收割，一個學期結(jié)束。老師們恰似菜農(nóng)，對這一園園的菜傾注心血，寄予厚望，季季如是，年年雷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