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未曾遠去

李名洲

70年前的那場朝鮮戰爭，讓我們永遠難忘。使我刻骨銘心的是犧牲在異國他鄉的戰友。

她的歌聲在我們的耳邊回響

中南軍區文工團受中央首長的委托，冒著槍林彈雨，跋山涉水來到朝鮮。團員們徒步來到空軍連隊的前線陣地，為我們慰問演出。雖然櫛風沐雨，歷盡艱辛，但能為“最可愛的人”帶去祖國人民的慰問和心愿，他們再累再苦臉上始終充滿笑容。有時，小分隊穿插到偏僻要塞，為僅有的幾個戰士演出。

剛入初秋，地處東北的朝鮮，早晚有了涼意。文工團員們來到了志愿軍空軍一師慰問演出，當時我任空一師雷達站站長。文工團剛編寫的“歌唱英雄張積慧”節目，讓我至今難忘。張積慧是年輕的中國人民志愿軍空軍最早涌現的戰斗英雄。這個劇中的獨唱演員鐘民是一位嶄露頭角的青年演員，她天生麗質，歌喉清純，剛柔相濟的悠揚歌聲傾倒了全場觀眾，張積慧的事跡，在她們的歌喉中瞬間轉化為鼓舞空軍指戰員的巨大精神力量。業余時，鐘民為戰士縫補洗刷衣物，教戰友們唱歌，很快與我們打成一片，建立了友誼。她的勤奮努力，使她獲得了中朝聯合司令部頒發的一枚軍功章。

正在鐘民快樂地為戰友們歌唱時，不幸發生了。

那天演出回來，路上遇到敵機掃射，他們趕緊下車先轉移朝鮮人民，然后上車進入礦山隱蔽。沿途是較陡的山路，車開得很快，加上剛下過雨，爬坡的車突然翻倒，站在車廂后面的幾個人掉下車。鐘民為了抱住一個戰友，與戰友一起掉下車，戰友得救了，而鐘民卻犧牲在車輪下。聽到這個消息，我們萬分痛心，不相信這是真的，她的歌聲還在我們的耳邊回響。

我們把對鐘民的懷念變成了對美帝的仇恨，義憤填膺的我志愿軍空軍在一次空戰中，擊落擊殘了8架敵機，活捉了美國空軍“雙料英雄”愛德華，為鐘民同志報了仇！

她們的青春照亮著朝鮮的山山水水

冬天即將來臨，為了取暖，防空部隊的雷達連派車去百里外的煤礦拉煤。那是1952年的一個星期日，按慣例休息，與平時相比，美軍的空軍出動相對要少一些。所以，連里派了4名女戰士去裝煤，去回車程大約5個小時左右。我們清楚地記得，上午7時車開動后，她們高興地唱起了《共青團員之歌》，激昂的歌聲久久地回蕩在山谷之間。“祝你們一路順風！”大家揮手致意。

我們等到下午2點，還不見拉煤車回來。連長開始焦急不安，大家也在猜測著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我們在不安的狀態下等到下午4點，終于把司機金式楠等來了，他是坐著別的車回來的。只見他臉色煞白，渾身顫抖，語無倫次地說道：“車翻了！人壓在煤下，經人民軍的幫助，已送到醫院搶救了……”他難以抑制地嚎哭起來！

經過他的訴說，我們知道事情是這樣的：4名女戰士裝滿了煤，車立即返回。在返回途中，見到路中間有一顆炸彈，這是敵機投放的定時炸彈，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司機金式楠跳下車，驅散群眾，然后脫掉衣服，拿來工具，卸下炸彈的引爆裝置，把炸彈推入路邊溝里。正當汽車啟動時，只聽到一聲巨響，黑煙籠罩著大路。原來距他們百米遠的另一顆定時炸彈爆炸，煤車被炸翻……

等雷達連長等人驅車趕到醫院時，朝鮮軍民已經把犧牲的中國女戰士擦洗干凈，穿好新軍裝，按照當地的習慣進行了追悼哀思。

4名犧牲的女戰士是新中國第一批女雷達兵，在學校品學兼優，多是青年團員;在實戰中，她們很快掌握了復雜的雷達技術。在朝鮮的百次空戰中，她們準確無誤地把雷達情報報告給防空司令部，志愿軍空軍每次空戰的勝利，都有她們的心血和汗水。

和我們朝夕相處的戰友突然離開了，我們怎能不悲痛難過！然而在我們的心中，她們未曾遠去！

志愿軍烈士燃燒的青春永遠照亮著朝鮮的山山水水！

（本欄目責任編輯 孫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