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光照亮了我的世界

文/張爽

春光總是讓人眷戀

“你想哭，我會陪你掉淚，盡管前一刻我的心情其實是雀躍的。你要笑，我會陪你笑出聲，不管我上一秒其實是沮喪的。”在寫給妻子村上陽子的情詩里，村上春樹溫柔多情。

與陽子初識時，村上春樹剛剛過完9歲的生日。作為獨生子的他，最好的朋友是一只貓。他不愛和人打交道，喜歡躲在圖書館里看雷德蒙·卡佛、杰羅姆·塞林格的作品。

那年春天，村上春樹在早稻田大學(xué)圖書館，看見長發(fā)及腰的陽子，年輕的心瞬間被震顫。村上春樹發(fā)現(xiàn)陽子和自己一樣愛看《世界歷史》系列圖書。圖書館里，這部書只有一套，為了讓陽子每天都能看到想看的那一冊，他總是會早早來到圖書館，搶先把陽子即將看的那一冊書取出來，等到陽子來了，再給她。

村上春樹每天告訴自己鼓起勇氣表白，但他還是每次把書交到陽子手上后就害羞地走開。直到陽子讀到最后一本《世界歷史》，村上春樹終于拿出紙筆，寫下“我在圖書館門口等著你”的紙條，夾在了書的扉頁。他把書遞給陽子，轉(zhuǎn)身走出了圖書館，坐在門口，沐浴陽光。村上春樹希望愛情的陽光，也能如此灑在自己身上，暖意洋洋。

但當(dāng)時陽子并不喜歡村上春樹，婉拒了他。村上春樹非常氣餒，不過很快又恢復(fù)了自信。遇見陽子，始知眷戀。村上春樹發(fā)現(xiàn)自己能迸發(fā)出很大的力量。他偷偷抄下了陽子的課程表，每天和她在課堂上打照面。有什么事情，他總是第一時間去幫助她。一次，陽子因為牙痛滿臉愁容，醫(yī)生也沒有更好的消痛辦法。村上春樹得知后，想到了家鄉(xiāng)京都的習(xí)俗：當(dāng)有人牙痛時，另一個人步行5小時走到他身旁，告訴他牙齒收下了，那么就能夠讓牙痛的人康復(fù)。當(dāng)村上春樹大汗淋淋地跑到陽子面前，喊道“牙齒收下了”時，陽子覺得眼前的男孩著實可愛,便約村上春樹除夕之夜一同聽鐘聲。

新的生活，心的歸宿

相處后，兩個喜歡離群索居的人，都發(fā)現(xiàn)了心的歸宿。1971年，尚未畢業(yè)的村上春樹決定和陽子結(jié)婚。年輕的二人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生存。陽子喜歡爵士音樂，村上春樹想開一家爵士樂酒吧。為此，村上春樹和陽子每天都要打幾份工，終于攢夠開店的錢。位于東京西郊的國分寺爵士樂酒吧生意不溫不火，村上春樹和陽子在冬天也開不起暖氣，只能裹著很多衣服睡覺。“雖然現(xiàn)在面臨困難，可是這樣的經(jīng)歷也可能滋養(yǎng)我們的生命。”陽子的鼓勵讓村上春樹對未來充滿了信心。到了春天，生意漸漸有了起色，幾年下來，債務(wù)還清了，陽子和村上春樹決定把它開到城里最好的地段。

“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成名，而且到現(xiàn)在我還覺得很奇怪。”在多年以后，村上春樹已經(jīng)成為日本文壇最著名的作家時，陽子說道。

1978年4月，春暖花開，看著在酒吧廚房里切菜的村上春樹，陽子喊他出去走走。村上春樹決定去東京明治神宮球場看棒球賽。場上，擊球手希爾頓打出一記漂亮的二壘打，村上春樹非常激動。棒球運動員最大的價值是擊球，而戲劇專業(yè)出身的村上春樹瞬間覺得，自己的價值應(yīng)該是寫小說和劇本。“心情好的日子，倚倚臥臥喝點啤酒，忽然就涌起想寫點什么的沖動，于是就去買來稿紙和自來水筆開始寫了。”村上春樹很難解釋那一刻的聯(lián)想，但他卻實實在在地在那一晚，伏在餐廚桌上，動筆創(chuàng)作《且聽風(fēng)吟》。剛剛寫完幾張紙，村上春樹就迫不及待地讓陽子作為第一位讀者閱讀。

不過，剛寫出的文字并不有趣，在觀察妻子閱讀的表情中，村上春樹有些失落。而陽子卻沒有說他不好，而是打開了身邊的留聲機，播放起爵士樂。剛剛內(nèi)心還在波濤起伏的村上春樹一下沉浸到音樂中。“爵士音樂是一種即興的表演，我的創(chuàng)作也需要找到合理的節(jié)奏。”

“我覺得你的文章像是西方人寫出的日語。”陽子的話讓村上春樹靈光一現(xiàn)，他開始用英文創(chuàng)作，再翻譯成日語，這種獨特的習(xí)慣，使得他形成了整個日語文壇中最為別致的風(fēng)格。

你的光照亮了我的世界

在村上春樹把《且聽風(fēng)吟》的原稿寄給出版社后，一直沒有收到回音。當(dāng)時他把小說原稿直接寄了出去，他告訴自己，如果沒有消息的話，那么自己再也不寫小說了。

他和陽子過著往常的日子，每天照看酒吧生意、聽爵士音樂、散步。一天，他們散步回家，突然接到了日本群像新人獎組委會打來的電話，《且聽風(fēng)吟》獲得了大獎。村上春樹難免有些驕傲，幻想起未來的日子，“我們現(xiàn)在的生活也一樣很好啊。”陽子只說了一句話，就讓村上春樹一下從幻夢中醒來，他更加篤定陽子是自己的精神歸宿，說：“我可以離開我的編輯，但不能離開我的妻子。”

1981年，村上春樹將酒吧賣了出去，決定全職寫作。當(dāng)時，很多人勸他，只有陽子支持他做出的選擇。在妻子的鼓勵下，村上春樹決定“拼盡全力試試寫小說，如果不成功，那也沒有辦法，從頭再來不就行了”。

村上春樹和妻子搬離了東京，每天一起跑步，一起創(chuàng)作。陽子對村上春樹的作品提出了很多要求，有時候會要求村上春樹把某一章節(jié)改五六次甚至重寫，但這些挑剔的建議，卻使得村上春樹的作品質(zhì)量越來越高，聲名也越來越大村上春樹成名后，陽子卻更加低調(diào)，連她筆直齊腰的秀發(fā)也剪成了短發(fā)。很難有人捕捉到她的身影，除非在村上春樹的書里看到陽子的影子——那些插圖都是她拍攝的風(fēng)景。

村上春樹和陽子沒有要孩子，他們把生命完全投入到了對彼此的欣賞和愛中。不久前，有網(wǎng)友偷偷拍下了村上春樹和陽子在京都一家小餐廳吃飯的場景：陽子用手撐著頭，眼睛望著村上春樹，村上春樹望著陽子，目光里透露著真情。兩人的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眼神卻依然那么熾烈。而這道眼中的光，也照亮了他們彼此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