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成眷屬者終成有情人

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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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偶像主演的電影上映，我和老吳商量，去給偶像捧一下場。

在老吳的眼里，去影院看電影是最不劃算的事情。他算過一筆賬，兩人在外面吃頓飯要一百，兩張電影票加上爆米花和飲料又是一百多，這二百多花得不值。電影在影院上映后，用不了多久就會在網站上播放。花一百來元買個VIP會員，可以痛痛快快地看上一年，愛看多少看多少，愛啥時看啥時看。

我嘟囔了一句：“不就二百來塊錢嗎？”老吳翻著白皮本說：“二百多塊錢？現在吃豬肉都算炫富了是吧，看一次電影的錢，能買5斤豬肉，夠我給你做10盤板栗紅燒肉了，10盤啊，咱們三天吃一次，一個月都夠了！”

夏蟲不可語冰，對牛不可彈琴，我現在總算徹底明白老話是什么意思了。換上以前，話到這里可能就算了。但這次不知為什么，我十分固執：“在電腦上看，能和在影院看效果一樣嗎？紅燒肉里，能吃出我喜歡的偶像嗎？”

老吳見我不高興，最后還是陪我去看了電影，但我的心情早已一落千丈。看一次普通的電影，要花費這么多口舌和力氣，旁邊的老吳還帶著一副晚娘臉不情不愿，要多煞風景有多煞風景。我發誓，這輩子都不再和老吳一起看電影了。

老吳消費特別講究性價比。在他看來，手表的作用就是看時間，二百多元的表和幾萬元的表功能是一樣的;在咖啡廳喝的咖啡，和在辦公室沖的速溶咖啡是一樣的;同樣，看電影晚些時間在家看與在電影院看也是沒什么區別的。

老吳的業余生活，就是守著電視打游戲，或者守著電視看那些翻得缺頁少邊的武俠小說。一個三十歲的人，卻活成了八十歲的樣子。我叫他老吳，也是因為他年紀輕輕就老氣橫秋，連點年輕人的浪漫和情趣都不懂。

我和老吳的消費觀念不一樣。如果每天的生活只有上班吃飯睡覺看電視，生活還有什么樂趣？日子還有什么意義？

2

我倆的收入都是透明的。加起來每月八千多點的工資，還了房貸，雷打不動存兩千元以備不時之需，余下的是生活費和人情往來的費用，有時不免捉襟見肘。

存兩千備用金是老吳提出來的。鑒于我婚前是月光族，光知道花花花買買買，上班幾年一分錢也沒攢下，還欠著卡債，屬于半點也不會過日子的人，我聽從了老吳的意見。

和以前充滿小資情調的我相比，現在的我已經收斂了太多太多。和老吳結婚后，去星巴克喝咖啡，戒了;去聽音樂會，戒了;家里始終擺束鮮花的習慣，戒了;買名牌口紅和包包的習慣，也基本戒了。我知道，到哪山唱哪歌，要依據條件量力而行。但話說回來，要是連看場電影要也要瞻前顧后再三算計，是不是太悲催了點兒？每當看到老吳擺弄那個記家庭收支的白皮本，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那天晚上，在半夢半醒之中，我看見隋意在對我寵溺地笑。隋意是我的初戀，他和老吳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和老吳過著的是一眼看到底的生活，而和隋意在一起，每天的太陽都是新的。

“你，就是我丟失的那根肋骨。”大三時，隋意第一次見到我，說了一句讓我終生難忘的開場白。我們相戀了整整六年，最美好的時光，都是和隋意一起走過。隋意父母經商，家庭條件十分優裕，我的穿衣品味，享受生活的觀念，還有大手大腳花錢的習慣，都受隋意潛移默化的影響。

即將談婚論嫁時，隋意的媽媽說什么也不同意，說兩家門不當戶不對，一棒打散了我們這對鴛鴦，并擅自作主，為他訂了一門親事。隋意向我提出了分手，六年感情，幾句話就劃下了一個句號。三個月后的金秋十月，隋意結了婚。朋友圈婚禮現場的隋意笑得很張揚，沒有半點不情愿的樣子。

長這么大，我只全心全意地愛過隋意一個人。經過這次變故后，我萬念俱灰，幾乎失去了愛的能力。

3

春節期間，有人為我介紹了老吳。老吳人看起來還可靠，說起話來也一板一眼。我沒有隱瞞，把過去和盤托出。老吳很直率：“有情人沒有走到最后，說到底就是你們沒有緣分。但你也要學會向前看，未來的日子還長。”這句話，讓我心中一暖。半年后，我和老吳舉行了婚禮。在我心里，除了隋意，其余的人對我沒太大差別。只要看著順眼，就可以嫁了。

也許不那么愛老吳，我對他沒有太多要求，日子倒也四平八穩地過了下來。但我知道，在我內心深處，是有一點委屈的。尤其是想到老吳那明明很小氣卻振振有詞的樣子，我就說不出的難受。

老吳不是只對我小氣，他對自己更加小氣。為了要孩子，他半年沒有抽煙喝酒了，他每季的衣服，都是夠穿即可，只占據了衣柜一個角落。老吳日常的花費，只是我的一個零頭。雖然我知道，如果按我的花法，家里不可能有積蓄，還可能欠債，但我心底就有那么一點不甘心。

也許真有心意相通這件事。在我夢到隋意的第二天，他就從微信上發來一條消息：“思思，你還好嗎？”過了很久，我回了三個字：“我很好。”

聊了幾句后，隋意開始向我大倒苦水。他大概覺得打字太慢，發來一大段語音：“思思，我婚姻生活很不如意，那個大小姐刁蠻任性，脾氣一點都不好，最主要的一點是，我們去醫院檢查過了，她不能生孩子。現在，我想和她離婚。我忘不了你，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這個問題，我認認真真考慮了一整天，得到的答案是：回不去了。

4

老吳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陪在我身邊的，始終是他。結婚后，我還是會做一些吞噬我的噩夢，是老吳把受驚嚇的我緊緊摟在懷里;我晚上加班，不管春夏秋冬，一直是老吳來接我;我感冒了，是他端茶倒水照顧我。我從小身體不太好，又不愛吃早飯，老吳每天早上早早起床，換著花樣做好吃的。知道我愛吃松子，又不愿剝皮，老吳一改吝嗇習慣，每周都會為我買一罐很貴的松子，為我剝好，放在零食罐中，笑瞇瞇地看著我吃。

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愛老吳，我們在一起就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將就。但這些日子，同事們都說，我變得和以前一樣愛鬧愛笑了。偶爾和要好的閨蜜談起與隋意的過往，我再也不覺得幸福或悲傷，仿佛在說著別人的故事。是老吳治愈了我，我對隋意，心中早已釋然。

我現在能挑剔老吳的缺點，能當面和他吵架，其實是不知不覺愛上了我嫁的這個人。這也正好可以解釋，我為什么經常想象我和老吳的孩子會長什么模樣，為什么那樣期待寶貝的到來。這個新發現，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幾天后是我的生日，和老吳在一起，我已經不期待什么浪漫和驚喜了。沒想到老吳打來電話：“老婆，今天是你的生日，想看什么電影，想吃什么，我一起團購。”葛朗臺居然主動敗家了，這轉變來得有點突然。

從影院回到家，老吳窩在沙發里看他的武俠小說大結局。我湊上前去：“老實交代，錢從哪里來的？”我了解老吳，他是不舍得動用家庭資金的。

老吳說，他業余時間在手機上幫朋友維護著網店，賺點提成外快。他說：“老婆，我保證，以后每月請你看四次電影，要是賺得多呢，再買個投影儀，那樣在家就能看大銀幕了。”

一時間，我不知用什么話來表達我的心情。眼睛正好瞄到小說最末一句：“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前生注定莫錯過姻緣。”

老吳合上書，看我若有所思的樣子，問我在想什么。我靠在他肩膀上深有感觸地說：“其實人生有很多遺憾，許多有情人并不能終成眷屬，攜手走進婚姻的可能是另一個人。但如果能珍惜眼前所有，讓成眷屬者終成有情人，那才是最好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