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遼記 [組詩]

冰水

在張氏帥府，想起趙四小姐

模擬中他有一顆子彈穿過針眼兒

應聲倒下的有旗袍、花冠，和粉色小洋樓

一個女人在斜陽里望穿秋水

高窗有盛開的丁香、洋槐、白玉蘭

隔著墻，未填的新詞都不屬于她

隔著結局，白里透紅的皮膚上住著金蝶

活著的人踮起腳尖

發出生死的喘息

一場未曾盛開的雨中

藏有失眠、偏頭痛、心肺挫傷

藏有黃沙堆成的夢境，以及恍惚的馬蹄

我

睡在她的身體里

前世會有多少個我在她的記憶里流浪

找尋身份，廢話連篇

前世應該有無數個我，迷失，隱忍

鍛造因果

如果他是火，我就是來接應她的

那團紙

過沈陽故宮

高臺之下

朱漆大門虛掩，八十一個門釘

釘不緊一個朝代的軀體

來源于消失的存在。紅墻內外

多少劍氣隱匿于青磚

游人垂手，掌燈，摩挲舊物

黃金、珠寶、象牙石

琺瑯、雕漆、金龍蟠柱……

——這些都是不真實的事物

袍褂騎射，一把馬頭琴篡改了歷史

弓箭刀槍，只剩繁花照水

過庭廊。八旗亭如雁陣

那汲水的井沿，我指給你看：

像北京故宮的珍妃井

比起散佚的山居圖、斗牛圖、千字文卷

比起五代巨然、唐朝戴嵩、南朝智永

沒有什么

比一口深井更令人唏噓

入遼飲酒記

北三經街，月光下，女人坐進樹梢

她摸著自己的骨頭，取出一壺酒

酒溫在水里，水裝在壺中

一個對酒動心的女人，向這個夜晚傾斜

遼河下游，春天還沒成形，滿城冷風

到處散落著飛禽的羽毛

黃昏深處，兩個陌生人久別重逢

油松在陰影里模糊而空蕩

在北三經街，一定還有很多不期而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