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禁食野生動物：該不該、行不行

胡璐 董峻 于文靜 王建

2月17日，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四十七次委員長會議建議，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六次會議審議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會議關于提請審議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禁止非法野生動物交易、革除濫食野生動物陋習、切實保障人民群眾生命健康安全的決定草案的議案。野生動物是人類的朋友，是地球家園的重要成員。然而，戰“疫”之時，非法捕殺、交易野生動物依然猖獗，制定針對性更強的法律，是治理野生動物非法交易泛濫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那么，全面禁食野生動物是否可行？吃人工養殖的野生動物是否安全呢？

疫情當前，追本溯源，人們又一次把目光聚焦到蝙蝠等野生動物身上。據相關研究結果，新型冠狀病毒可能來源于蝙蝠。從一些人的餐桌美味到人人喊打，許多人提出應立法禁止食用野生動物。來聽聽業內專家和部分野生動物養殖戶怎么說的吧！

吃蝙蝠誰來管

現行《野生動物保護法》明確禁止獵捕、殺害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禁止出售、購買、利用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及其制品。我國有國家一級保護陸生野生動物98種、國家二級保護陸生野生動物308種，還有重要生態、科學、社會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1591種以及昆蟲120屬所有種等都納入保護范圍，禁止包括食用在內的上述所有行為。

但是，包括蝙蝠、鼠類、鴉類等約1000種陸生脊椎野生動物未列入野生動物保護管理范圍。

“《動物防疫法》中對動物防疫的范圍規定，針對的是家畜家禽和人工飼養、合法捕獲的其他動物。”北京林業大學生態法研究中心主任楊朝霞說，雖然蝙蝠在《野生動物保護法》中是“自由之身”，在《動物防疫法》中卻處于模糊地帶。由于缺乏相應的檢疫規程等因素，實際操作中根本無法實施檢疫。

蝙蝠，或許還真是監管的真空地帶。

除了蝙蝠，穿山甲、果子貍、蛇等都曾是一些食客餐桌上出現的“野味”。

專家表示，很多野生動物身上存在大量病毒、細菌、寄生蟲等有可能危及人類健康的隱患。濫食野生動物不僅可能對人體造成危害，而且會對野生動物資源和整個生態環境造成極大破壞，從而引起整個生物鏈的崩潰。

吃人工養殖的野生動物安不安全

“野生動物”這一概念，不僅指自然狀態下的野生動物，還包括人工繁育的除家畜家禽之外的所有動物。因此，同樣是一種動物，如果捕食自然野生狀態下的就可能觸犯法律，但如果是人工養殖的則沒有問題。

例如，自然環境中的梅花鹿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獵捕會受到法律嚴懲。但由于人工繁育技術成熟，在一些地方，人工養殖梅花鹿已成為作為藥用、食材等的新產業。

在廣西靈山縣，養殖眼鏡蛇和滑鼠蛇已成為當地農戶脫貧致富的重要產業。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蛇類養殖專業委員會副主任、廣西蛇類研究會副會長馮德進說，靈山縣約有8000戶農戶養蛇，之前這些農戶90%都是貧困戶，通過養蛇陸續脫了貧。2019年全縣共養殖420萬條蛇，全部集中到廣東佛山蛇類批發市場銷售，養殖蛇類多數時候是賺錢的。

黑龍江拜泉縣梅花鹿養殖大戶楊樹林介紹說，他家一年養殖梅花鹿200只左右。不僅交易鹿茸、鹿種，一部分鹿還供應到廣東。“養梅花鹿省人力、吃得少、價格穩定，一頭鹿每年至少掙三四千塊錢。”他說。

據統計，我國以供應食品、毛皮、藥用原料、科研試材為目的的人工繁育野生動物種類約100種，養殖企業及養殖戶約50萬家（戶），從業人員超過100萬，年產值約500億元。

但人工養殖的“野生動物”，仍面臨檢疫等現實問題。馮德進說，蛇是后來發展起來的產業，當地沒有檢疫部門受理，更沒有檢疫標準，發不了檢疫合格證。他還透露，進入市場的大部分野生動物也都沒有檢疫標準，如竹鼠等。

業內人士認為，動物疫病防控是農業農村部門的職責。但由于野生動物種類繁多，情況復雜，防疫檢疫目前在實際操作中很難監管到位。

檢疫缺失的現實下，的確很難說食用人工養殖的“野生動物”是安全的。

全面禁食野生動物是否可行

為阻斷可能的傳染源和傳播途徑，疫情爆發后，國家市場監管總局、農業農村部、國家林草局聯合發布公告，至全國疫情解除期間，嚴禁任何形式的野生動物交易活動。一些科學家也聯名呼吁盡快修改完善立法，全面禁止食用野生動物。

不過，市場上仍然有不同聲音，認為沒必要“一刀切”。楊朝霞表示，《野生動物保護法》應樹立公共衛生安全的立法理念，建議在擴大國家重點保護動物和“三有”動物范圍的同時，明確禁食蝙蝠這類有證據證明極有可能有食用風險的野生動物。《動物檢疫法》也應填補漏洞，不管是合法還是非法捕獲的動物，只要在市面上出售，都要進行檢疫。

但是楊朝霞并不建議全部取締人工飼養野生動物這一產業。“法律是一種利益平衡，為保護一種利益損失另一種利益，在沒有做好平衡的情況下會引發新的問題。”他說。

貴州省野生動物和森林植物管理站站長冉景丞表示，人工飼養的梅花鹿、鴕鳥等不應該歸入野生動物的管理范圍。只要養殖技術成熟、檢疫標準完善，它們完全可以當作家禽家畜飼養，滿足市場需求。

馮德進認為，發展野生動物養殖是一些地方脫貧致富的重要產業，希望能夠進一步完善監管檢疫，實現規范管理，讓產業更好發展。

一些業內人士建議，國家應評估出臺養殖技術成熟、適合人工飼養的動物名單，規范檢疫標準，允許這類物種進入市場，做到合法來源可追溯。同時，不是合法來源的，尤其是盜獵盜捕，要堅決打擊。

但也有人認為，只有從立法層面全面禁食野生動物，才能堵住非法盜獵盜捕進入市場的漏洞，這是關系14億人生命健康安全的大局。

目前，野生動物飼養業，何去何從仍未有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