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半米飯

裴書忠

五月初的德國，窗外暖風頻吹，萬物繁盛，田野里金黃的油菜花和墨綠的小麥，直鋪到起伏的山邊，與零星散落在山坡上的農舍構成了一幅濃墨重彩的田園畫。

去年春天，我隨江蘇農墾現代農業考察團去德國考察交流，期間德方派了一位66歲的魯卡斯先生為我們開車。他腰板挺直，著白襯衣黑色長褲，系藍色領帶，顯得幾分修長，锃亮的黑皮鞋一塵不染，見人總是笑容可掬，從里到外透露出一種受過良好教育的溫文爾雅氣質。

我們之間語言不通，但并不妨礙交流。上車時他立在車門口，抬起手臂成九十度狀，請你上車。下車時他又迅速地站到面包車門邊，抬起左臂成平行狀。他的手臂就是客人上下車的扶手和護欄，他的肢體語言給我們親切和溫暖。

途中我們在科恩市的一家中餐館吃飯，魯卡斯也學著我們拿筷子笨拙地用中餐，一邊注意觀察，隨時想為我們做點什么。席間，我發現他把掉在桌上的一粒米飯用手撿起來，很自然地放進嘴里。當餐盤里只剩下最后一片土豆時，他用這片土豆耐心地把盤子擦得干干凈凈，很從容地吃光。

飯后大家談論著考察的感受，只見他拿起飲料瓶，我以為他要倒飲料喝，原來卻是，他發現了瓶子底部被壓扁了的半粒米飯，他把瓶子輕輕地移開，用手指把半粒米飯慢慢地挑起來，優雅地放進自己嘴里。

一個德國老人的“窮酸相”非但沒讓我覺得有啥不對，反而景點我對他的敬佩之情油然而起。

我不會德語，無法用語言表達我對他的敬意，給他也泡上一杯自帶的中國龍井茶，對這位老人送上中國式的敬重。

魯卡斯先生請隨行翻譯告訴我：從來沒有喝過中國茶，對中國茶感到非常好奇，說很好喝。還說回家后一定要告訴他的太太，中國客人很友好，中國茶好喝。

老先生為我們忙碌了兩天，臨別時大家不約而同地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行李，翻出自帶的茶葉，有龍井、鐵觀音、碧螺春等，統統贈送給了這位魯卡斯先生。

一年來，一粒半米飯成了揮之不去的記憶。這位德國先生未必讀過中國的唐詩“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但一定比國內的許多“土豪”更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珍惜所有、敬畏天物應該是人類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