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云飛
上了年紀視力本身就不好,戴上口罩后,就更看不清對方是誰了。湖北武漢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暴發以來,人們響應政府的號召,一出門便戴上了口罩。之前,我和家人都規規矩矩地待在家中,正月初十,戴上口罩去單位上班。出門一看,昔日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大街這天竟然空空蕩蕩,除偶爾有一輛車經過,幾乎沒有什么人!即便這樣,每個巷口仍有社區工作人員把守,進出都有人量體溫。
我所在的東門社區之前尚未發現有重點疫區回來的人員,也沒有發現確診感染和密切接觸者,可是工作人員并沒有絲毫的懈怠。測完體溫沒有發現異常后,還不忘叮囑我:這幾天是關鍵時期,切忌放松警惕,口罩要戴嚴實,逢人少說話,不到人多的地方聚集。我一一點頭。這會兒說這樣的話,聽這樣的話,心里自然覺得溫暖。
就這樣我徑直往位于城東的單位走,沒走幾步,發現走在前面與我住同一小區的老劉。我和老劉原來是同事,四年前她退休了,可是,買菜、上街彼此還是經常能碰到的。她留著短發、身材纖瘦的模樣已經刻印于心。一個春節,大家彼此隔離,好像分別了半個世紀。
“老劉,你好!出來活動了?”我按照微信里的要求隔了足有一米多遠的距離與老劉打招呼。滿以為她會和我一樣表現得非常興奮和親切。誰知,她只是停住腳步看了我一眼。看了我一眼之后,好像并沒有認出我?!拔沂抢贤酢!蔽艺f。她將捂著口罩的腦袋和下巴努力往下壓,壓過之后又認真地看了我一眼,仿佛還是沒有認出我。“你不是老劉嗎?”我又說?!袄蟿ⅲ磕阏J錯人了吧?我不姓劉?!彼荒樀囊苫??!罢J錯人了,不好意思!”我表示歉意,她說:“沒有關系,可能是在家里待久了,而我又戴著口罩吧!”她笑了笑,這微笑是通過她的眼神表現出來的。那會兒,她的臉和鼻子、嘴巴都被口罩嚴嚴實實地罩住了。當然,我也回報她一個回笑,同樣用的是眼神。
正為這事覺得好笑時,我又碰到了住另一個小巷、在隔壁單位上班的老馬。老馬個頭不高,人也精瘦,加上性格開朗,逢人便笑,很有人緣。因同是縣蘭花協會的,我倆早先不僅相互認識,而且感情很深。
“老馬,你好,你也上班了?”他從小巷出來的時候,在差不多隔著一米遠的地方,我先跟他打招呼。
老馬顯然看見我,也聽到我的問好,可就是沒有及時回應我。而是和之前“老劉”一樣停住腳步,歪著戴著口罩的頭久久地凝視了我一眼。然后,說了這么一句:“可能是戴了口罩,你認錯人了,我不姓馬?!闭f完也給了我一個微笑,這個微笑依舊是通過眼神傳遞出來的。
事后,我想,為什么都說到了醫院最容易認錯人,尤其是醫生和護士。當然,這也是間諜片中最簡單的辦法,口罩一戴,滿街上晃悠,也沒有幾個人能認出你來。
這不,剛說完,也有人認錯了我?!芭>珠L,早!上班吧?咋不開車呢?步行夠遠的!”說話的是一個戴著口罩、騎著電動摩托車的小伙子。見了我立馬停了下來,伸手從口袋里摸出一包“1916”:“領導,新年好!抽根煙!”
我還沒有來得及回話,小伙子就將香煙遞到了我跟前。我先用手擋了,然后說:“小伙子,你認錯人了!我不姓牛,也不是局長!”當然,為了不使對方尷尬,我也給了小伙子一個真誠的微笑。這微笑同樣是透過眼神傳遞的。
小伙子蠻熱情:“錯認了沒關系。抽根煙,殺殺毒!”小伙子自己也抽出一支,正準備扯去口罩將香煙往嘴里塞時,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趕緊將口罩拽回。“大叔,抽根吧,煙酒不分家!這幾天窩在家里悶得慌,想一個人到河邊走走!”
“我不抽煙,謝謝!”我說,“這些日子是憋得慌,可是,怎么的都得做好防護措施,不能給國家添亂,讓家人擔憂?!?/p>
“大叔,說得好!”小伙子向我伸出大拇指,騎上車后,還不忘回頭給我一個溫馨的笑。這笑同樣是用眼神表達的。
這時,我才發現不僅是我,即便像這位小伙子一樣的年輕人,碰到戴了口罩的也認不出來。既然認不出來,又常常鬧出笑話,就干脆不怎么跟人打招呼。非常時期,恰逢農歷新年,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彼此心里都知道,不說也明白。
于是,我決定這么做,管他認識不認識,熟悉不熟悉,相逢時都以微笑代替打招呼。當然,這微笑有一半被口罩遮擋,另一半是用眼神傳遞。
我這么做的時候,似乎感染了更多的人,他們和我一樣,在這特殊的日子里,管他認識不認識都給人一個微笑。
隨著疫情的緩解,出門的人漸漸地多起來了。戴著口罩,用眼神微笑的人似乎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