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冬青 姜波
摘?要:《額爾古納河右岸》是遲子建以家鄉黑土地為創作對象進行寫作的作品。在作品里她寫了在額爾古納河右岸生活的人們所特有的一些風俗習慣和民俗事象。黑土地的地域特色在《額爾古納河右岸》中通過這些民俗事象得到體現,而這也是遲子建所要表達內容的關注點之一。本文通過分析《額爾古納河右岸》中的民俗事象尤其是薩滿跳神,來探索其中所蘊含的地域情結,以及地域對人的影響和帶給人們的思考。
關鍵詞:民俗事象;《額爾古納河右岸》;地域情結
額爾古納河右岸居住著一支數百年前自貝加爾湖畔遷徙而至,與馴鹿相依為命的鄂溫克人。他們信奉薩滿,逐馴鹿喜食物而搬遷、游獵。他們在嚴寒、猛獸、瘟疫的侵害下求繁衍,盡管人口式微,享受大自然恩賜的同時也備嘗艱辛。他們的生存環境幾經變化,日寇侵略、“文革”、還有現代文明的到來,使得他們的生存空間受到擠壓。在這樣的狀況下,他們依然保有大愛,但又有著大痛。他們在命運面前殊死抗爭,卻又無奈地看著整個民族日漸衰落。然而,這個過程中鄂溫克這個具有獨特民風卻又弱小民族頑強的生命力及其不屈不撓的民族精神卻從頭到尾一以貫之,不管是愛恨情仇,還是生死傳奇。[1]遲子建的小說《額爾古納河右岸》中關于鄂溫克族生活環境作了介紹,展示了生活在其中的人們的生活狀態,也有當地延續下來的傳統習俗。在這些習俗里有關于馴鹿的,有關于鑿冰捕魚的,有訓鷹的,還有關于薩滿跳神的,等等。在遲子建的筆下把這些民俗事象描寫得很細致,從這具體過程中卻透露出對于自然的敬畏與熱愛,對于家鄉及其生活在其中的人們的一種關愛與憂慮,對于自然人性流露出的贊美,同時也透露著對于生存狀態的一種焦慮與思考。
一、民俗事象的展現
在自己生存環境中形成的世俗民情等地區性的文化生存形態在現實生活中被人們不知不覺接受并實踐,久而久之形成傳統,它們同樣影響著生存于其間的人們的思維。《額爾古納河右岸》中捕魚的場景,與馴鹿相依共存的情形,訓鷹,薩滿跳神等這些具有民族特色的習俗、事象,就是這種文化形態的具象化。
冬季額爾古納河的鑿冰捕魚場景。作品中這樣表述:“額爾古納河是那么的寬闊,冰封的它看上去像是誰開辟出來的雪場。善于捕魚的哈謝鑿了三口冰眼,手持一桿魚叉守候在旁邊。那些久避冰層下的大魚以為春天又回來了,就搖頭擺尾地沖著透出天光的冰眼游來。哈謝一看見冰眼旋起了水渦,就眼疾手快地拋出魚叉,很快就戳上來一條又一條的魚。”放養馴鹿則是另一種習俗:“據說在勒拿河時代,我們的祖先就放養馴鹿。那里森林茂盛,被我們稱為‘恩克和‘拉沃可塔的苔蘚、石蕊遍布,為馴鹿提供了豐富的食物。那時的馴鹿被叫做‘索格召,而現在我們叫它‘奧榮。它有著馬一樣的頭,鹿一樣的角,驢一樣的身軀和牛一樣的蹄子。似馬非馬,似鹿非鹿,似驢非驢,似牛非牛,所以漢族人叫它‘四不像。”“它渾身是寶,皮毛可御寒,茸角、鹿筋、鹿鞭、鹿心血、鹿胎是安達最愿意收入囊腫的名貴藥材,可換來我們的生活用品。鹿奶是清晨時流入我們身體的最甘甜的清泉。行獵時,它們是獵人的好幫手。搬遷時,它們不僅負載著我們那些吃的和用的東西,婦女、孩子和年老體弱的人還要騎乘它”“馴鹿一定是神賜予我們的,沒有它們,就沒有我們。”誠然,這里的馴鹿不僅僅代表了一種生存在額爾古納河右岸的動物,而是成為了可以和人相伴生的伙伴。在《額爾古納河右岸》里還寫了訓鷹。鄂溫克人達西訓鷹很有辦法。“最初的幾天,餓著山鷹,不給它食物。山鷹眼看著一天天瘦下去。它瘦成那樣了,可達西還說要刮掉它肚子里的油腥。”“達西把山鷹的腿和翅膀用草繩捆上,讓它動彈不得,將它放到搖車里。”“山鷹被清理過了腸子,又被達西在搖車里折騰了三天后,果然有點脫胎換骨的意思了。它的目光不是寒光了,而是帶著點迷茫的柔光。”[1]這個訓鷹過程比較兇狠,可是卻能體現出人征服自然的欲望。人與自然相處最開始并不是和諧的,而是一個角力的過程。在相互角力的過程中,逐漸互相理解、互相諒解,最后達成和諧。
薩滿跳神。這是鄂溫克人的信仰。薩滿教由來已久,影響深遠。據《女真史》和《三朝北盟會稿》記載,“早在三千年前滿族的遠祖肅慎人就開始信仰薩滿教”。這是一種沒有系統教義、教規,以‘萬物有靈思想基礎的原始宗教,又是崇拜圖騰、崇拜祖先的多神教。[2]薩滿教主張三界說,即天界、人界、地界。薩滿是溝通人與神、鬼之間的代言人,借助于奇特的儀式、服裝、法器和特殊的社會地位,獲得具有支配神靈的能力。[3]薩滿文化在我國北方盛行,隨著時間的發展和規模的擴大,由最初的宗教信仰逐漸變成了一種群眾性的娛樂活動。特別是在近現代,跳大神已經被漢族人所接受并且被漢化,其原有的所謂的“驅病救人”的功用也隨著發展逐漸演化成具有功利目的活動。關于跳神儀式的描寫在《額爾古納河右岸》里有很多片段,比如杰拉薩滿教妮浩跳神,最后妮浩成為薩滿的跳神儀式,等等。薩滿跳神是鄂溫克人在遇到生活或生產上有問題時所進行的一種宗教活動。因為薩滿曾被認為有控制天氣、預言、解夢、占星以及旅行到天堂或者地獄的能力,所以鄂溫克人希望通過薩滿跳神把問題解決。這實際上是一種精神上的寄托,也反映了他們所在地域的特點。
二、民俗事象中的地域風情
東北地域的額爾古納河,四季分明,冬季尤其寒冷。寒冷的氣候向人們的生存提出了挑戰。鄂溫克人面對這樣嚴峻的環境,用自己的頑強、堅毅與自然進行抗爭,用智慧贏得了生存的勝利。于是,在額爾古納河他們利用環境的特點為自己的生存創作了機會,鑿冰捕魚,放養馴鹿,訓鷹,薩滿跳神等習俗隨之出現,不屈的民族特性也得以展現。盡管生活水平低下,思想解放速度緩慢,人們依然堅守著家園。貧瘠的黑土地是他們的生存地,首要的是吃飽穿暖,其次才是精神追求。人們的生活模式固定,缺少變化。比如,在生病或者遇到不解之事時,首選的是薩滿跳神。這是他們精神家園的重要組成,滲透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額爾古納河右岸》中描寫了薩滿的情景:“尼都薩滿的臉頰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塌陷了。他黯然無神地穿戴上神衣、神帽、神裙和神褲,為挽救馴鹿而開始了跳神。這次跳神我記憶深刻,尼都薩滿在天剛擦黑兒的時候就開始跳,一直跳到月亮升起、繁星滿天,他的雙腳都沒有停止運動。他敲著神鼓,時而仰頭大叫,時而低頭呻吟。他一直跳到月亮西沉、東方泛白,這才‘咕咚一聲倒在地上。”從這段描寫中不難看出,鄂溫克人對于薩滿跳神是很虔誠的。任何事情都要請薩滿跳神,這成為了他們生活和精神上的支撐。同時,薩滿跳神時的儀式非常隆重,各種不可缺少的步驟都成為人們能夠參與并娛樂的項目。這固然和鄂溫克族的民族特性有關,與他們生活在額爾古納河這樣的環境同樣密不可分。與其他地域相比,額爾古納河地區的經濟社會發展是緩慢的,人們的生活可以說是困苦的。在與自然的抗爭過程中,形成的頑強、堅毅、果敢的性格特征支撐著他們一代代的生存下去。環境的艱苦使得人們在精神上并不是很富足,薩滿跳神成了精神上的支柱。與放養馴鹿相比,薩滿跳神是人們的精神希望,事事求助薩滿實際上是心里安寧的一種寄托。而成為薩滿的人更是極其虔誠地行使著跳神的權利和義務,為自己,為整個鄂溫克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