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莉

前段時間,我遇到了一位十分“有趣”的來訪者W。之所以說她“有趣”,是因為她將我們的咨詢關系變成了一場“躲貓貓”游戲。在咨詢中,她一方面急切地想要解決問題,另一方面,她拒絕覺察與表達自己的感受,拒絕與我建立心靈上的連接,把真實的自己藏得嚴嚴實實。我曾一度感到無能為力想要轉介,但在一次督導后,我才真正理解了她的內心,我們的工作迎來轉機。
現在回想起來,從W選擇了電話語音咨詢那一刻起,就已經發出了躲貓貓游戲的邀請。前兩次咨詢,收集了很多W的信息:女,某所985高校心理學在讀研究生,談過5次戀愛,但每一次都超不過兩個月,在和我咨詢前,她和三位咨詢師做過共10次咨詢,目前面臨畢業,想要解決親密關系相關問題。在前兩次咨詢中,W時刻展示著她豐富的心理知識和被咨詢經驗,比如,她會經常分析自己的元認知,會提到自己的意識層面和潛意識層面,還會分析自己的防御機制。她在介紹自己時,會經常說“我和你分享一下我的狀況/想法”,并且在提到自己的觀點時,會旁征博引地引用文獻和科研成果,時不時還會說出中英夾雜的句子,咨詢仿佛變成了她的個人秀。同時她會表達出對咨詢師的要求,如“我覺得作為一個咨詢師,你應該對我們的咨詢有方向,不用總聽我說什么,也要反饋一下你的分析。”
前三次咨詢,來訪者一直停留在她的觀點層面,經常用心理學知識與咨詢師進行辯論。并且咨詢經常嚴重超時,在50分鐘時W會表現出強烈的不滿與不安,無法按時結束咨詢,每次都會延遲30—40分鐘。前三次咨詢讓我產生了強烈的反移情,同時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心中非常困惑:這樣“厲害的”來訪者,我是否應該轉介呢?
帶著強烈的反移情,我開始了這個個案的第一次督導。督導在聽到我的介紹時,不自覺地笑了出來,她說:“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來訪者在咨詢關系中把自己武裝成了一個督導師,你在做咨詢,還時刻被評判著對錯,是十分不容易的。”聽到這,我感到被深深地共情了,但下一句,讓我十分驚訝:“你看到她的躲貓貓游戲了嗎?”我驚呼,原來她一直在這段咨詢關系中把自己藏起來啊!把自己的感受與渴望,藏在種種觀點、理論和批判中,而我也和她一起玩起了這個游戲!所以,我終于找到無法與她工作的原因,因為我們并沒有真的連接到。

同時,在督導的提醒下,我看到了在W對我不滿的表象下,是對這段咨詢的重視與期待。她會表達咨詢中沒有收獲,但是在咨詢結束時會很快表達要繼續咨詢。同時她也在努力想辦法解決自己的問題,所以她在咨詢態度上表現得十分配合,這些都是W的資源。而我對她的移情,可能也是她周圍人對她的感覺,是一種互補性反移情。
帶著新的覺察,我找到了接下來的工作方向和原則:
1來訪者需要更多時間來處理她的焦慮,因此在督導的建議下,靈活調整了咨詢時間,將50分鐘的咨詢時間設定為一個半小時。
2我們的咨詢關系并沒有真正建立,目前建立真正的咨訪關系是咨詢師首要的目標,當然這需要給來訪者一些時間建立安全感。
3來訪者需要咨詢師的更多抱持,在面對來訪者提出的種種不滿時,可使用咨詢技術幫助來訪者表達她內心真正的渴望。來訪者的改變不是一蹴而就的,這需要一個過程,咨詢師要看到她強硬外表下,那個被自己深深藏起來的,脆弱的自己。
4來訪者咨詢的問題是無法建立長久的親密關系,需要與來訪者一起覺察在我們的關系中發生了什么,是否在重演親密關系中的情況,用咨訪關系幫助來訪者覺察與解決親密關系問題。
5繼續進行督導,
及時尋求支援。
這就是我與W的咨詢初始的故事,識別了咨詢關系中的“躲貓貓游戲”后,我更加認識到,良好的咨詢關系對于存在關系問題的來訪者尤為重要,“躲貓貓游戲”是他們保護自己的方法,他們的內心,更渴望被接納與抱持。
薩提亞說,覺察是改變的開始。對于經常玩“躲貓貓游戲”的W來說,識別出這個游戲,對于真正開始咨詢工作是很重要的第一步。在下一篇文章,我將跟大家分享如何逐步破解這個游戲,找到那個被她藏起來的自己并與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