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訓佐室名書帶堂、甓社齋在山東書法界,鄭訓佐以純熟的理論和獨樹一幟的書法風格著稱。學者、詩人和書法家,三種不同的身份融為一體,再加上他的文人特質,形成了獨特的文化氣場。作為文人書法的典型代表、儒雅的文學教授、卓爾不群的書法家和頗有成就的書法理論者,不同身份透視出他身上的不同特質。鄭訓佐,室名書帶堂、甓社齋,1958年生,安徽省天長市人。1983年畢業于山東大學中文系。現任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教授、山東大學書法藝術研究中心副主任,兼任中國書協學術委員會委員、山東省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和山東省書協顧問。主要從事書法創作與書法學研究、中國古典文學教學與研究。
小路消失在黑暗的盡頭
星星滴下無名的憂傷
一個聲音從山那邊傳來
還是誠實地背過身去
遙遠的海上正蕩著抑郁的槳
——節選自《夜從山頂升起》

? 作者:鄭訓佐 作品名:節錄《世說心語》? 尺寸:35cmx35cm
這首收錄進《濟南詩選1917-2017》的詩歌,以沉郁而又疏闊的筆調,展示出鄭訓佐對語言和其文化背景的獨特思考。作為上世紀80年代著名的山東大學云帆詩社成員,他與韓東、楊爭光等人一起,成為那個年代大學生詩歌的代表人物。那個文學風起云涌的年代,新詩和古典詩詞在不同程度上影響了他的年輕歲月。
由詩歌切入,進而走進鄭訓佐的心靈世界,文學、哲學與書法交相輝映。透過半個多世紀的歷史煙塵,穿越數百公里的地理連接,抵達安徽天長——1958年,鄭訓佐出生于一個書香世家,祖父和父親都是教師。受家庭影響,他七八歲就開始寫字,至今,池畔臨書的祖孫背影依然不時浮現在他眼前。
及至恢復高考,1979年,鄭訓佐考入山東大學,開始有計劃、系統地臨帖,楷書學習歐陽詢,行書學習文征明。練得純熟后,他的字和文征明的字放到一起,很難分辨真偽。“但是畢業后發現了問題,文征明畢竟不是一流書法家,在內涵上有缺失,過于圓熟,‘熟到極致必成‘俗。”為了擺脫影響,他開始寫隸書,主要臨摹《張遷碑》,對《石門頌》也用功較深。此外也寫簡牘書。
“隸書是漢字重要的書體,因其有古拙厚重之格,可以化解文征明字體勢上的浮華飄蕩之氣。”同時,他對草書形成了自己的見解,“二王作為行草書的源頭,是行草的母體。米芾在‘二王基礎上有破有立。王鐸相當勤奮,博采前人之長,于經典中尋找創作靈感,因此既有古典整合意義,又極具創作意識。”
博采眾長的過程,就是扎根的過程,不斷自鑄風貌,一個卓越的書法家破繭而出。

? 作者:鄭訓佐 作品名:楚辭句 尺寸:35cmx35cm
天長與汪曾祺老家高郵毗鄰,風俗相近。“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汪曾祺以其深厚的文化功力不斷影響著當代學界。數十年來,鄭訓佐經常會想起這位老鄉,并在自己的文學藝術生涯中多有借鑒,他曾說:“汪氏的價值在于他是作家中出色的書家,又是書家中出色的作家,二者合一,便支撐起了一片一般書家難以企及的藝術天空。”二者一樣才情高蹈,后者又有了濃郁的書卷氣。
“書法和整個人文學科分不開,文學、哲學是書法呈現的載體,同時又融化到書法藝術的內核中去。”鄭訓佐說,“文史哲最密切的有三個時期,一是先秦,二是魏晉,三是宋明理學。”
“中國歷史上,多次面臨書法藝術的變化,比如唐宋時期,以顏真卿、黃庭堅和米芾為代表的書家,那種有沖擊的作品,相對于魏晉時期的王羲之等就有了很大變化。到了明代,已與‘二王相去甚遠。”他一直追求傳統基礎上的創新求變,致力于研究前人“變化”的成功原因。他常講到“馬蹄式”的前進:“書法的新變不同于蟬蛻和羽化。書法無所謂新與舊,所謂從舊質中脫胎換骨,從舊身中蛻化新貌,新的骨肉與傳統還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他舉例指出,八大山人早期學習董其昌,后來典型的“八大體”結構高度夸張,和王羲之的作品比較,似乎已經沒有多大關系了。“前期,八大山人可以看作是王羲之衣缽的傳承者,但晚年的八大山人,甚至可以看作王羲之的‘反動者。”
“書者,如也。如其學也,如其才也,總之曰如其人也。”鄭訓佐其人,性格儒雅,風趣而不失謙遜,頗有長者風范。古典修養、學術造詣和詩人才情相互輝映,發而為書,自然大雅。作為古典文學研究者,他把其深厚的文化積淀,貫穿于書法的線條和內核中,其書法作品便在“知白守黑”里凸顯出特有的厚重、流暢和明快。他將“以深厚的人文背景從事書法創作”視作自己畢生的追求,并有著清醒的自我認知,對外界的諸多溢美之詞淡然處之,不驕不躁,不斷鉆研。
他雖受到西方藝術哲學的影響,從來不輕視書法作為視覺藝術的“形式感”,但更提倡人文精神的弘揚。“由生命的感性與文化的理性熔鑄而成的人文精神,對于書法家來說,這是一種宏大的精神境界。落到藝術創作中,又是一種實在的美學境界。宏觀的文化背景、人文精神常常是我進行書法批評的出發點。”
“作為學者,他是國內有一定影響力的知名教授;作為老師,他的才情和人格魅力不知讓多少學子為之傾倒;作為書家,他的作品或隸、或行、或章草,融古樸和經典于一體,傳統文人優雅的氣節內蘊畢現,筆鋒流轉間自成一種深邃悠遠。在他的作品里有著碎玉朱砂深埋的寧靜,一任外界風雨琳瑯,世情浮華。”
又是一個“三位一體”,多重側面堆積起的一位“當代士大夫”的命運流向。

□任懷強/文
初看春花紅,轉眼已成冬,
一年容易又到頭,韶光
逝去無影蹤。對酒都是
趕路人,珍惜光陰莫放松,
莫等到了盡頭,枉嘆此行成空!
奈何相識燕歸來,
小園香徑獨徘徊。轉眼
就是一年,轉瞬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