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榕樹下等你”

喻芳 陳英

“炊煙起了，我在門口等你;夕陽下了，我在山邊等你……”

疫情之下，外科醫生張紅軍隔著屏幕，開始了“網戀”——他已經27天沒有看到在重癥隔離病房工作的妻子韓麗媛了。

以前談戀愛的時候，張紅軍就喜歡給韓麗媛朗誦這首余秋雨的散文詩。如今，他在結尾處還加上一句：“累了倦了，我在榕樹下等你。”

張紅軍、韓麗媛同屬重慶醫科大學附屬永川醫院脊柱科，丈夫是醫生，妻子是護士。如不是疫情，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平常地過著。

疫情就是命令，韓麗媛奔赴重癥大樓，張紅軍奔赴發熱門診。妻子在四號樓，丈夫在一號樓，中間是一棵大榕樹。

因在重癥隔離病房工作，妻子韓麗媛屬于高風險人群。下班后，她就在大榕樹下乘專車，前往隔離駐地黃瓜山。

“第一天進隔離病房，早上他堅持要送我。路上我們沒說一句話，時不時地拿手假裝扶眼鏡。到感染科樓下，沒有告別，我轉身上樓，他一直站在原地。第二天早上，我在大榕樹下上車，他又很早來到醫院，假裝說來查房，可我知道他春節已經連值三天班，還做了幾臺手術，應該是休息的。”

“我從隔離病房下來，他經常就站在我對面。不能牽手，不能擁抱，只為看一眼上了一天班的我是否安好。待車子走遠，我就會收到他的微信：‘你變瘦了些，要注意好好吃飯哦。”

如時間不湊巧，不能在那棵大榕樹下看到彼此，不管是深夜12點下班，還是凌晨4點下班，上車后，韓麗媛總會第一時間收到張紅軍的微信。

“他像神探，時間總是掐得那么準確。”韓麗媛有些心疼老公，但又感到非常暖心。

新冠肺炎重癥隔離病房比往日的工作環境更危險，也更充滿愛、奉獻和勇氣。

一天，3床的張大爺突然扯掉自己的吸氧面罩，拔掉輸液管，整個人從床上往下滑，大喊：“我要醫生，讓醫生救我，我不舒服。”

大家嚇壞了，盡力想把面罩給他戴上，可他又踢又打。

當時在崗的李丹醫生大聲說：“我就是醫生，你要相信我們！” 見病人不聽話，大家試圖把他抬到床上。不料，就在李丹醫生彎腰去抱他的時候，他的手一下子抓住了李醫生的后背，緊緊地抓著防護服。

要知道防護服一旦被扯破，就會面臨感染的風險。李丹順著力道和他一起躺在了地上，安撫著他的情緒……旁邊的幾位護士則眼疾手快地給張大爺戴上面罩。

韓麗媛被嚇得有些哆嗦，但沒過多久，她就忘記了害怕。重癥病房里，每一分鐘都很寶貴，一轉身，又是一個堅毅奮戰的背影。

這樣的事情，韓麗媛是不會給張紅軍說的，但張紅軍總是會第一時間知道。一出病房，打開手機，她就會收到：“有我在，不用害怕。”

同為醫務人員，張紅軍知道，這就是他們工作的常態。

雖然是主動請戰到重癥病房，早已做好各種心理準備，但重癥護理組的工作，比韓麗媛預想的還要難——在她們負責的病區，有5位危重癥患者，平均年齡81歲，他們中有阿爾茨海默癥患者，有需要做床旁透析的腎功能衰竭患者……

“尤其是照顧阿爾茨海默癥患者難度特別大，如遇犯病，做護理的時候，一個人是不敢去的，一般都是兩個人。抽血，要挨罵，打針要被踹，有一次去采血，我的防護面屏都被打掉了。”韓麗媛說得輕描淡寫，似乎早已習慣。

雖是全科護師，但韓麗媛一直在外科從事護理工作，對血器儀、呼吸機、高流量吸氧機等內科設備接觸少，操作不是很熟練，不過在大家的幫助下，聰明好學的她很快就掌握了技巧。

剛開始，由于防護服不夠，她們最長在里面待過8個小時。后來，醫院要求一個班只能待4個小時，但她們一進去，總是盡可能地多待一兩個小時。

“這是瞞著領導的，那時人手少嘛，就希望后來的人可以多休息一會兒。”韓麗媛說。

工作雖累雖苦，但通過艱辛付出，她收獲的那份“甜”，卻是工作中最大的動力。

幾天后，患有阿爾茨海默癥的老人非常配合她們抽了血。“爺爺，晚上10點了，你要乖，不要鬧了哦。”遇到這樣的病人，她們總是像哄小孩一樣。沒想到，這位老爺爺突然開口說：“我會乖的，你們辛苦了，你們去睡吧！”

那一刻，韓麗媛和同事們喜極而泣。

“這些都是我們的職責，就是感覺對女兒很虧欠。”說到這里，韓麗媛幾度哽咽。

早在春節前夕，婆婆就已將兩歲半的女兒帶去安徽老家了。每次視頻，女兒都會伸出手來要媽媽抱，大聲哭喊：“爸爸媽媽，我不要大英雄，你們快回來，我替你們去打怪獸。”

選擇從醫，或許就意味著更多的舍棄。好在有丈夫的愛，說起老公，韓麗媛一掃心酸，愛意寫在臉上。

“從我進隔離病房，他就時刻盯著變化的數字，想辦法打聽隔離病房的情況。以前每次吵架我總是說他沒給我安全感，可我現在每次回頭，他都在我身后。”韓麗媛說。

絮絮叨叨，愛意流淌。大榕樹下，他們為彼此構筑了穩穩的“大后方”。他們在一起，在前線，并肩作戰。

情人節那天，按慣例，張紅軍會給韓麗媛發一個紅包，或1314，或520，今年給她發的紅包數字是512。

“軍哥，啥意思？是在給我過護士節嗎？”瞬間，韓麗媛秒懂愛人的意思，同聲自相應，同心自相知。“我明白，他是希望這種職業精神能一直鼓舞著我、激勵著我”。

愛崗，如同愛國愛家，是一種自然的情感，作為普通醫護人員，無需贊美，忠誠履職就是榮光。

2月22日，34歲的韓麗媛遞交了《入黨申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