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

17世紀到20世紀中期時,一些歐洲探險家為宮廷貴族尋找珍稀植物,這些人不僅敢于冒險、體力過人,最重要的是非常熱愛植物。如今,在日本也有這樣一個人,他就是西畠清順,日本最會玩的“農夫”:為了看一株特別的花,他可以打個“飛的”橫穿整個印度洋;為了一棵古樹,他花費數萬美金空運也不心疼,成為名副其實的“植物獵人”。
一次旅游,
改變人生
1980年,西畠清順出生于日本,他的家族從1868年起就世代經營花藝商鋪“花宇”,作為第五代掌門人,西畠對絢爛又嬌嫩的花卉并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棒球,每天放學后,他都會逃脫父親的“監視”,和朋友們在棒球場上廝殺。
“混到”大學畢業后,西畠拒絕了父親讓他進入商鋪工作的安排,回到老家做起了農夫。農閑時節,西畠就背著行李包,外出旅游。西畠的不務正業,父親非常惱怒卻又無可奈何。
或許是繼承了祖輩的基因,西畠對沿途的花花草草非常感興趣,即使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株草、一叢花,他也會趴下來看個究竟,然后向父親請教。幾年時間下來,西畠的行程超過了三萬公里,而他的筆記本上記錄了近2000種植物。
有一次,西畠到東南亞旅游,他的首站選擇為加里曼丹島,這座島方圓7.4萬平方公里,由于氣溫合適、濕度大,島上的植物超過400種。上島之后,西畠立刻被眼前的各種植物所吸引了,他早晨外出,直到日落時分才趕回酒店。第三天,他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你一定要去基納巴盧山看看,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食肉植物豬籠草。”
基納巴盧山是東南亞最高的山峰,海拔4000米,西畠猶豫了:4000米的山頂空氣稀薄,環境惡劣。可是他實在太好奇了:世界上最大的食肉植物豬籠草到底有多大?一番糾結后,好奇心戰勝了怯懦。
西畠穿著一件襯衫,帶著一個指南針,隨著海拔的升高,他凍得瑟瑟發抖,爬得筋疲力盡。八個小時后,他終于登上山頂,幾株龐大的豬籠草出現在面前,從葉片到莖,他仔細觀察、拍照。龐大的豬籠草震撼了西畠:看上去這么脆弱的豬籠草,卻擁有這么神奇的生命力量。他興奮地打電話給父親:“這是我看到的最震撼的豬籠草!”父親沉寂了幾秒鐘之后說道:“只要你能全身心的投入到這一行,你還會發現更為震撼的植物!”
下山之后,西畠購買了返回日本的機票,并以學徒的身份進入父親的公司。入職三天后,父親就將到白皚皚的雪山頂尋找花材的任務交給他,西畠信心滿滿,可是到白茫茫的山頂時,他才發現困難重重。回來之后,父親并沒有責怪他沒有完成任務,而是意味深長地說:“不要以為你的筆記本上有幾千種植物,可在浩瀚的大自然面前那不過是滄海一粟!”
為了不丟家族的臉,西畠拼命地學習,他四處尋找品類稀奇的植物,在四處游歷的過程中,他不僅慢慢積累了植物的相關知識,更練就了一番與當地賣手的“談判”技能,除了一眼判斷植物的價格之外,他和當地人的交流也越來越順暢。為了發現更多的稀奇植物物種,他還開始在全世界范圍內發展了上百個“植物線人”。
此后幾年,西畠和父親一道去了泰國的植物園,逛了菲律賓的農場,走進了印度尼西亞的原始森林。每一次出去考察,西畠總是把找到的奇珍異樹運回日本,當地的村民嘲笑他:是不是腦子壞了,花這么多錢弄棵樹回去。
冒險燒錢,痛并快樂
有一次,線人向西畠報告,他在馬來西亞的一處崖壁上看到了一株珍貴的桫欏樹,西畠知道桫欏樹在馬拉西亞有活化石之稱,在過去的十年里只發現兩百來棵。
按照線人提供的地址,西畠找到了桫欏樹。這株桫欏樹距離地面有50米,西畠的繩索槍根本射不到崖頂,想看桫欏樹的真面貌唯一的可能是徒手攀爬上去。這無疑是拿生命在冒險,聞訊而來的村民都為他的安危而擔憂,當地林業部門的人也趕來勸他不要冒險,因為即使他爬到了桫欏樹也只能看看,拍幾張照片,挖走想都不要想。
西畠脫掉上衣和鞋子,像壁虎一樣緊緊地貼著崖壁,然后慢慢挪動著身子,半個小時后,他終于爬到了離桫欏樹兩米外一處可以落腳的平臺,他拿著相機不停地拍,十幾分鐘,才沿著剛才的路線返回。就在大家歡呼西畠安全落地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臂多處劃破。
盡管不能把桫欏樹挖回日本,可是幾張珍貴的照片也讓西畠很知足,他把照片發布在網上。
在馬來西亞停留了兩天后,西畠根據線人的反映,前往印度尼西亞的一座無人小島。守島的工人提醒西畠,盡管島上的植物種類很多,但是也生活著很多可怕的動物,除了毒蛇之外,還生活著一種毒螞蟻,如果受到毒螞蟻的攻擊,不在兩個小時內用藥,很可能有生命的危險。
“不就是一群小螞蟻嗎,我不去招惹他就行了。”三天后,西畠在草叢中發現一株坤甸木的幼苗,他興奮地掏出鋤頭挖起來,一不小心,旁邊的螞蟻窩被捅開了,受驚的螞蟻蜂涌爬到了他的手臂上,他揮動著手臂,還是被咬了幾口,鉆心的疼痛很快讓他的呼吸出現了問題。
西畠趕緊聯系了守島工人,然后把衣服撕成布條緊緊地纏著手臂,防止毒素快速到達心臟。十分鐘后,守島工人找到了西畠,讓他服用藥物。雖然命是撿回來了,西畠卻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傷好之后,西畠又踏上了去歐洲阿爾卑斯山的行程,在線人的幫助下,他找到了一株非常珍貴的花草。西畠小心翼翼地撥開了花草根部周圍的泥土,就在他全神貫注不要弄傷細根時,一頭熊出現在了十米開外的地方,“熊來了,西畠,快點找一棵樹爬上去!”線人慌張地爬上了樹,可是等西畠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西畠先是決定裝死,可是他覺得這樣有點冒險,與其束手就擒,西畠決定放手一搏,他一手拿著剪刀,一手舉著鋸子,“不怕死的你就過來!”或許是看到西畠這樣子熊膽怯了,或者是它剛剛吃飽對他根本不感興趣,在雙方對峙了一分鐘后,熊轉身慢悠悠地離開了。
不斷地身犯險境,再加上父親的指導,西畠接觸的植物越來越多,成長為一個成熟的“植物獵人”,對于花草樹木,他看一眼就能判斷出價格。另外,他還形成了自己的理論體系:看一眼植物的頂部,就能知道這棵植物一年能長多少厘米,聞聞樹根的氣味,就知道這棵樹木移植后的成活率高不高。
2014年,西畠在西班牙物色到了一棵奇特的橄欖樹,這棵橄欖樹歷經十個世紀,基本上已經枯萎了,更不用談開花結果。可是西畠對這棵樹一見鐘情,他決定將這棵樹從遙遠的歐洲運回日本。西班牙的朋友勸他別干這樣的傻事,可是西畠卻固執己見。
橄欖樹輾轉了上萬公里到達了日本。之后兩個月,西畠把精力全部放在橄欖樹的照顧上。有一天,助理興奮地跑過來:“橄欖樹發芽了,橄欖樹發芽了,它真的活過來了!”千年古樹枯木逢春,西畠喜出望外,2016年8月,他將橄欖樹送到HOUSE VISION 2016展出,俘獲了日本著名設計師原研哉的芳心。
植物獵人,
快樂分享
2018年7月,西畠接到非洲贊比亞線人的電話,表示他看到了一棵像啤酒肚一樣的樹。西畠先是飛到埃及的開羅,然后輾轉坐車20個小時到贊比亞,經過仔細觀察,西畠斷定這是一棵猴面包樹,只是和其它樹木的軀干成圓柱狀不同的是,這棵樹呈現的是啤酒肚的樣子。
西畠決定把樹運回日本,可問題是,從贊比亞到紅海,再經過印度洋,馬六甲海峽,中國南海、東海,最后抵達日本,這樣的航線實在太過漫長,時間最少要兩個月,樹木的健康狀況根本不能保證。
西畠決定賭一把——空運回日本。他握緊拳頭:“我一定可以做到的,我必須可以。”最后,經過半個月的周轉,古樹終于空運到了日本。可是在海關登記時,西畠又碰到了麻煩,因為按照日本的法律,從非洲疫區登陸日本的物種,需要多個部門的蓋章。農業部派來了專家,認證猴面包樹種植不會對于本土的物種造成沖擊;動物部門也派人對猴面包樹進行了樣本的檢查,確定是否攜帶病毒。看到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西畠聯系了記著,通過媒體施壓希望能減少工作流程,讓樹早一天種植下去。
新聞播出來以后,很多人擔心這棵樹的命運。慶幸的是,一個星期后,所有蓋有合格的檢查結果下來了。之前,西畠打算將猴面包樹種植在父親公司的種植園區,可是看到大家為這棵樹而擔憂時,他改變了主意:把樹種植在市中心的市民廣場。“當然我完全可以把它據為所有,但是我希望更多的人看到他!”
種植的當天,西畠沒有雇請起重機,而是召集了100人種樹,隨著他的號令,兩噸重的猴面包樹被豎立起來。另外,西畠還請來了電視臺,現場直播種樹的經過。隨后幾天,絡繹不絕的市民涌到市中心的市民廣場。西畠在接受采訪時說:“兩個國度的距離,14000公里,10萬美金的費用,這一切都值了。”一個月后,猴面包樹冒出了新芽,他在網上公布了這一喜訊,還在全球范圍內為這棵樹征名。
趁著這股東風,西畠成立了自己的植栽咨詢公司——“天空植物園”,在占地634平米、非常“不天然”的庭院里,既有來自西班牙的巨大橄欖樹,也有來自非洲阿特拉斯山脈的杉樹,有來自中國云南的珙桐,以及世界第一大的仙人掌花……和父輩的“花宇”單純提供植物材料不同,“天空植物園”將風格不同的植物串聯起了建筑內的多個功能區,可謂“一步一風景,一景一陶然”。西畠沒有收費,考慮到人太多,他采取了預約登記。當所有人散去之后,西畠也小坐一會,微閉上眼睛,讓思緒在植物園里飄飛。
曾經有記著詢問西畠是什么支撐著他進行這么瘋狂的舉動,他說:“喜歡得要死并不覺得累,也不覺得苦,甚至不顧危險,因為我相信每一棵植物,都值得人類的善待。相信這種自然的美,能無聲地拉近人們的距離,治愈心靈的創傷。無論是花卉還是木材,你要做的不僅僅是一場交易,也不僅僅是把它們打造得更好看,還要加上自己的故事、夢想以及情懷,后面這些比純粹的感官更重要。種樹時,我能感覺到人們的表情在發生變化,他們的眼睛里開始出現一些特別的東西,這是我最開心的時刻。”
編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