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朱三皮

張淑霞

1

三皮上學的時候，家里原本給他起的名字叫朱波。但三皮性子急，干事也潦草，經常把“波”字寫得分了家，誰念都念成朱三皮，時間長了，三皮就成了他的名字，誰找他，都叫他三皮。

11歲的少年朱三皮最近有了心事，整天無精打采的，不愛說話。

三皮媽就跟三皮爸說，這孩子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三皮爸就說，興許是到叛逆期了。你沒聽老師講十來歲的孩子容易叛逆，脾氣都跟原來不一樣嗎？

三皮媽想想也是，也就不把三皮的變化當回事了。

事情還得從大壯爸說起。

一天，三皮找大壯玩，趕上大壯爸正給大壯寫作業。三皮就問大壯爸：“您怎么還給大壯寫作業呀？”

“不寫不行啊，回頭完不成作業，老師又得叫家長。”大壯爸說。

“我爸就不給我寫，我寫不完我爸就揍我。”三皮說的是實話。

“敢情你不是他親生的，你要是親生的他能揍你？”大壯爸一向愛開玩笑，尤其是見著三皮，“告訴你吧，你是你爸花一萬塊錢買來的。”

“瞎說，我就是我爸親生的。”三皮硬著嘴，氣哼哼地出了大壯家的門。三皮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委屈，眼淚止不住地流出來，小跑著進了自己的屋子。

從此，三皮不愿意跟家里人說話了，他老覺著這個家不是自己的家。

2

學校舉行足球比賽，三皮想買一雙足球鞋，要500塊錢，班里已經有幾個人買了。三皮跟媽一說，媽說什么也不給他買。后來爸把媽拉到一邊，說了半天，媽就給他買了。

這是以前的事兒，三皮這時候想起來，又起了疑心。別人家的孩子沒怎么費勁就買了，媽卻不給他買，這要是親媽能不買嗎？爸把媽拉到一邊偷偷地說，肯定是讓媽豁出去500塊錢，別因為500塊錢露出三皮不是親生的馬腳。

還有一次，三皮沒寫完作業，爸被請到了學校，回來對他就是一頓揍。媽連一個指頭都沒拉一下。媽還說，上什么學，干脆買幾只羊放羊算了，省得上學要花錢。

看看，哪個親爸能下那么重的手打自己的孩子？哪個當媽的愿意讓自己的孩子不上學去放羊？

還有很多事兒，三皮都拿出來在腦子里分析了很多遍，這一件件事情都不像是親爸親媽能干出來的。三皮的心里有了憤怒，也有了渴望。三皮決定，憑著自己的本事，一定要找到自己的親爸親媽。

三皮先是找到大壯。大壯爸不是說自己是爸媽花一萬塊錢買來的嗎？那么，大壯爸一定跟大壯說過這件事情。“我爸還老說我不是親生的呢，他老說我笨，沒他小時候聰明。”大壯對三皮的話不以為然。

“那你也是他們買來的？”三皮問。

“我爸說我是從大河里撈來的。切，誰信呀！”大壯說。

大壯當然不是撈來的，大壯媽說過，生大壯的時候臍帶繞頸三圈，她被急急忙忙地推進手術室準備剖宮產，沒想到大壯卻急著出來了。如果大壯是河里撈出來的，他媽能知道這些事？而且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三皮從大壯這兒找不到什么線索，就開始看書，想從書里找到證明自己是不是親生的辦法。他看到了一種叫DNA親子鑒定的技術，書上說這種鑒定準確率能達到99%以上。

3

趁著星期天，三皮一早就悄無聲息地坐上了進城的汽車。

三皮想，也許公安局的人能幫他把事情解決了。三皮走進公安局的大樓，敲了敲敞著的門。

“你找誰？”一名警察叔叔問。

“我要做親子鑒定。”三皮的嗓音打著戰。

見屋子里的人都轉過頭來看他，三皮反倒有了勇氣，不等別人問，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我是我爸我媽買來的，他們老打我，我要找我的親爸親媽……”說著說著，他還流了淚。

“你跟我走吧。”問三皮話的警察叔叔帶著他來到一間辦公室，問了他叫什么、父母叫什么、哪兒的人等一些問題。三皮一一回答了他。

緊接著，警察叔叔打了幾個電話。三皮猜測是給辦案的人打的。三皮想，他馬上就有救了。三皮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塑料袋子，里面分別放著爸媽和他自己的頭發。他都看過好多書了，知道只要拿頭發一測就能知道自己是不是親生的了。

警察叔叔拍拍三皮的頭，叫三皮先把頭發收起來，讓三皮在辦公室等著他。

三皮坐在辦公室里有些乏了，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著的時候，聽見了嘀嘀咕咕的說話聲。

三皮睜眼一看，瞧見了慌慌張張的爸和媽。

他們在門外跟警察叔叔說著話，后來還哈哈笑了起來。

三皮見到爸媽，好像做賊似的心虛了，恨不得鉆到辦公室的柜子里。

“朱波，你小子給我出來！”爸提高了嗓音。

“小兔崽子，我說這段時間怎么蔫兒了呢，原來是懷疑你不是我們親生的啊！”媽也大聲嚷嚷道。

三皮沒出來，爸媽已經進了屋。爸一抬手就給了他一個熊抱，不疼，但三皮還是趔趄了一下。

“你看，這是你的出生證明，你的手印、腳印，這回你知道自己是我們親生的了吧？”媽拿出一個紅本本，上面寫著三皮的名字——朱波，還有一個腳印、一個手印，都是雞蛋大小。

三皮跟著爸媽回了家，吃了媽燉的排骨和炒的菜花。爸又給他盛了米飯。三皮呼嚕呼嚕地吃了個精光，然后一抹嘴說：“我得趕緊寫作業去了。”

（選自《意林·少年版》2020年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