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像頭捕捉到“不存在的人”

楓月

紅外夜視模式下拍攝的攝像頭捕捉到的畫面，“雪花”般的背景是攝像頭投射出的光學“定位散斑”。《鬼影實錄4》電影劇照。

當你深夜打開視頻站的主頁，各種不同類型的綜藝節目會擺在你面前讓你挑選，其中一類名叫“超自然探索”的節目往往是網友們探尋未知、尋求刺激的不二選擇：節目中的主持人往往會待在荒廢的醫院、破舊的別墅等等這些所謂的“不祥之地”。視頻的畫面也絕對恍惚黑暗，一般都是“夜景拍攝模式”的黑白畫面。由于是攝影師手持追拍，晃動的人影，模糊的背景，保證你絕對看不清內容。而主持人此時即將展開一場探索超自然現象的工作——說白了，就是“抓鬼”;隨著對環境探索的深入，節目的氣氛也愈發緊張凝重起來，但凡有什么風吹草動，都要來一場撲風捉影的追趕;終于到了節目的高潮，主持人拿出了找鬼用的“專業”設備——沒錯，就是改裝過的游戲機攝像頭Kinect。

如果你是一個家用游戲機愛好者或者數碼產品追求者，Kinect對你來說一定不陌生。Kinect是微軟公司開發應用于游戲機Xbox的體感攝像頭，也是早年在體感游戲的風潮中，微軟旗下的家庭娛樂數碼產品之一。那么這個Kinect攝像頭和“抓鬼”有什么關系，又是如何“抓鬼”的？如果你現在打開Facebook和一些國外的論壇網站，追尋用Kinect“抓鬼”的都市傳說，你會發現早在9年前Kinect就被網友們賦予了“靈魂探測裝置”的名頭。更耐人尋味的是，這些各種問題似乎最后都把包袱拋向了微軟公司。

都市傳說的“起源”

2011年4月2日，一位名叫麥克·法赫（用戶ID）的女士，在知名游戲媒體Kotoku的論壇上寫下這樣一個故事：一天晚上，法赫和她的兒子在家里用Kinect一起玩健身游戲，由于孩子困了，法赫就讓孩子先上樓睡覺，自己則繼續在攝像頭前游玩。但時不時地，Kinect攝像頭總是能識別出另外“一個玩家的身體”，要知道此時客廳中除了法赫自己外，再無他人。法赫背后發涼，于是馬上關掉了游戲機上樓睡覺去了。這個貌似鬼故事的帖子下方，立刻成為了網友展開討論的戰場，有質疑的，有冷靜分析的，也有瑟瑟發抖的。在眾多各執己見的發言中，有一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評論：“或許法赫的兒子是‘多重存在，Kinect識別到的玩家，說不定是在另外一個世界維度的兒子……”更加可笑的是，這條荒誕的評論反而被越來越多的網友置頂，事情本身也就愈演愈烈。

雖然看起來這個帖子的內容是煞有其事，但事實是，從2010年微軟發售Kinect時起，靈異鬼怪之說就開始和這臺游戲外置攝像頭如影隨形了。作為一個近乎10年前推出的數碼產品而言，Kinect可以通俗的被理解為是一臺3D體感攝影機，其開發代號為“Project Natal”，同時它導入了即時動態捕捉、影像辨識、語音辨識等功能。Kinect內含的技術是：依靠相機的鏡頭，捕捉三維空間中人物玩家的動作，在捕捉到人體動作的影像之后，會由計算機程序Natal將動作影像解析，與內置的人體骨骼運動程序相匹配對比，最終追蹤成像。

Kinect V1攝像頭和V2攝像頭，在白天的畫面深度捕捉對比圖。

Kinect V1攝像頭和V2攝像頭，距離/精度對比曲線。

人體骨骼運動對比軟件，也就是所謂的“火柴人”畫面。

當解釋到Kinect硬核的工作原理時，總是會有很多玩家半信半疑的玩家說道：“也許這恰恰就是，Kinect攝像頭能實現所謂‘跨界工作的原理也說不定呢。”其實很多玩家在使用攝像頭玩游戲的時候，都遇到過這種情況：同事新買的Kinect，本來一切正常，自己玩著游戲正開心，游戲里檢測出，旁邊多出來一個人，還是形體很矮、比較小的外形輪廓，在游戲畫面里左右抽搐的晃動……有人遇到過這種事嗎？這是一位名叫奧斯萊特（用戶ID）的網友發在論壇里的描述。

當Kinect在捕捉到玩家動作之后，Natal軟件會將動作轉化成類似“火柴人”的形式，這是為了能夠準確抓取人體活動時骨骼關節的運動，從而方便計算機來進行處理的結果，也是Kinect能夠實現體感操控的核心技術。的確玩家偶爾會發現這些“不存在的火柴人”做出了一些抖動的動作，“但這必然是技術問題所導致的結果。”有不少的網友直接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可是這些“火柴人”除了傻乎乎的抖動之外，甚至有時能夠和玩家發生“隔空互動”的情節，所以事情好像并不是這么簡單。

被文學藝術所采用的素材

當在Youtube視頻網站上，有關“Kinect檢測到鬼魂”的相關視頻，數不勝數，其中有做標題黨的，有吐槽類的，還有搞笑風格的。其中觀看數漲勢最猛的還是靈異接觸類型的視頻，這類視頻內容大致都講的是，拍攝視頻者自身的見鬼實錄，鏡頭切換以及視頻剪輯方法都可以算自成一派，而上文提到的“火柴人”往往是這類視頻中的主角。邁克爾·麥基（用戶ID）是Youtube上的一位播主，在他的視頻里這種所謂的“人鬼接觸”就不斷上演著。

據邁克爾自述，從2010年起他就已經飽受靈異事件的困擾了，他稱自己的視頻頻道為“超自然日記”，用于記錄自己身邊發生的不尋常事件，而視頻畫面主要是用Kinect攝像頭，結合運動骨骼呈像畫面拍攝而成的。在他視頻的欄目中，每個視頻都是平均2-3萬的播放量，但其中有一個94萬播放量的視頻鶴立雞群且獨樹一幟。在視頻中，邁克爾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并且在用Kinect攝像頭進行著人物識別。當他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喊話：“你能現身出來和我聊聊天嗎？”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第二個“神秘火柴人”（第一個是邁克爾自己的）在他的沙發旁憑空出現了，而且這個“火柴人”還保持著坐姿，要知道沙發上這時只有邁克爾一個人。

更加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是視頻接下來發生的內容。當邁克爾試著伸手，朝他旁邊的空處觸碰時，屏幕上的“火柴人”似乎是有意識般地也抬起了“手”。這一場面神似米開朗基羅1511年在西斯廷禮拜堂的天頂畫《創造亞當》，該壁畫描繪的是《圣經·創世紀》中上帝創造人類始祖亞當的情形，由指尖傳遞了靈魂的火花。邁克爾得益于這個4年前拍攝的視頻，他的欄目也越來越火，而Kinect攝像頭也就成為了所謂的“捉鬼神器”。無獨有偶，同樣作為超自然現象愛好者的視頻主播韋爾登，帶著自己的團隊和Kinect攝像頭，在一家古董店里也拍下了“指尖接觸”的視頻。據介紹這家古董店的老板總是覺著自己店里的沙發上有什么“東西”，起初韋爾登什么也沒有捕捉到，但是在古董店的一臺老式留聲機響起音樂之后，沙發上出現了一個跳舞的“火柴人”。

對每一個觀看這些超自然視頻節目的觀眾來說，完全能夠被主持人的話語以及節目的氛圍帶入其中，不乏背后出一身冷汗，特別是代表人型的“火柴人”形象，給觀眾的感官帶來了極大的刺激與恐懼感。也許正因為這些真假難辨的視頻推動，“捉鬼”也開始依靠起了“高科技”設備。在國外的購物網站ebay上，甚至有賣家為Kinect攝像頭寫下了這樣的營銷用語：作為超自然愛好者，我們團隊中許多調查員一直在使用這個建模，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抓住這個素材點的還有諸多的電影藝術。2012年在北美上映的偽紀錄電影《靈動：鬼影實錄4》，是由亨利·朱斯特與阿里爾·舒曼聯合執導的一部恐怖電影。該系列電影最大的特點，就是通過生活中各種各樣的攝像頭視角來講述鬼故事，而其中Kinect攝像頭也曾粉墨登場，劇中的“鬼影”也正是在其紅外線的照射下若隱若現。隨后2016年尼克·葛洛夫導演的美劇《靈異72小時》更是在“捉鬼道具”上下足了功夫，層出不窮的新科技新儀器，似乎都能和鬼怪沾上點邊，而劇中探測鬼怪用的儀器也自然少不了Kinect攝像頭。

揭秘Kinect“捉鬼”真像

paranormalwarehouse是國外一家知名的超自然現象研究網站，其中有一篇名叫“Kinect背后真相”的文章寫道：關于Kinect攝像頭所拍攝的不存在的“火柴人”，其實是軟件內部的一種算法缺陷而導致的。在2014年，生產商微軟公司為升級更新設備，也及時推出了第二代Kinect攝像頭（V2），微軟設計師亞歷克斯·基普曼和Xbox營銷總經理馬修·萊普森也曾表示，微軟在推出新產品V2的同時，將停止生產Kinect V1攝像頭。于是拿到了兩臺不同型號的玩家，就開始用V1攝像頭和V2攝像頭同時進行了“捉鬼實驗”，結果發現：那些在V1攝像頭中出現的“火柴人”，在V2攝像頭拍攝的畫面下就消失了。

Kinect在識別人體動作的關鍵步驟中，涉及到一種叫做“深度測量”的技術。該技術是指，通過測量固定空間內不同物體的深度，從而形成凹凸不平的3D畫面，來確定人體的位置。而初版V1攝像頭所采用的測量技術，叫做光編碼。簡單說，就是紅外線發射器，發出一個一個的光學“散斑”，遍布固定空間內，這樣就等于給整個房間都打上了坐標。當玩家站在攝像頭前時，由一個名叫cmos的紅外接收攝像機，來接收房間環境里與玩家身上的“散斑”的信息，從而確定深度信息。這也就是為什么Kinect攝像頭拍攝的畫面，總是會有“雪花狀”的斑點散落在房間里的原因。

而升級后的V2攝像頭則使用的是“時間飛行原理”，用發送的紅外線脈沖，和反射回cmos攝像機的時間，來計算深度數據。所以，這也導致了在同一場景中，兩臺不同型號的攝像頭“捉鬼成功率”的不同。即使改良后的V2攝像頭，在動作捕捉的準確度上有所提升，但如果你使用過Kinect攝像頭，你依然能明顯體驗到，攝像頭的捕捉“精度”——讓人捉急。先不說那讓人難以接受的延遲滯后感（這么多的計算過程，不延遲就怪了），有時你的動作幅度需要大到“夸張”，似乎才能被攝像頭識別到。

光線反射和軟件故障成了懷疑論的主要觀點，出版過《發布可靠軟件的系統方法》一書的英國作者，計算機軟件工程師兼安全分析師蒂姆·法利也是懷疑論的一員，當他在面對游戲媒體Polygon的采訪時，還對針對此事件，說了一句很程序員的話，“異常有時僅僅就是一種異常，尤其是計算機技術。”的確，即便是觸摸屏手機盛行的今天，無論電容屏幕的技術發展到了多么“高科技”的狀態，有時你依然會打不準字，但這絕對不能解釋為“一定是你的手指有問題”。至于Kinect攝像頭能否“捉鬼”，想必也是同一道理。

對還存有爭議的問題，直接去問問攝像頭的生產商微軟公司，不就解決了？游戲媒體Polygon的記者曾就此問題向微軟發文，試圖了解他們是如何看待Kinect攝像頭被用于這種目的的，而微軟的回復是“拒絕發表任何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