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帆
在全國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形勢積極向好的情況下,日前部分地區養老機構卻相繼出現聚集性感染案例,引起社會高度關注。從總體上看,全國養老服務業處于“防輸入、防輸出、防擴散”的狀態,但引人深思的是,應急狀態結束恢復服務后,是一切照舊還是萬象更新?我們認為,更加重視基本制度、流程管理、成本管理、風險管理和品質管理將成為行業共識,養老服務業將把保障老年人安全作為服務質量的最重要基石,從而對企業及個人產生長期性影響。
雖然黨和國家多次明確,要完善財政、醫保、價格等政策,鼓勵通過購買服務等方式整合社區養老服務資源,落實社會力量進入醫養領域的各項政策,推動醫養康養服務在社區、機構深度融合,滿足老年人多層次多樣化的養老需求。長期以來的實際情況卻是,養老服務標準和工作規范中,醫院和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作用發揮不明顯,家庭醫生簽約服務特別是疾病預防和健康促進方面的作用未落到實處,老年人知病、防病、御病的手段單一,知識來源匱乏。疫情一旦暴發,這些患有基礎性疾病的老年人的生活質量和健康水平難以確保。
過去講醫養結合,主要精力都放在提升養老服務機構基本醫療服務能力上,工作重心落在了鼓勵養老機構與周邊醫療衛生機構開展多種形式的協議合作上,卻忽略了更重要的工作在基層社區。
一方面,的確要鼓勵養老機構根據服務需求和自身能力,開辦老年病醫院、康復醫院、護理院、中醫醫院、臨終關懷機構等,提供更多的護理型養老服務,也要支持有條件的二級以上綜合醫院開設老年病科,鼓勵二級以上綜合醫院與養老機構開展對口支援、合作共建。
另一方面,更要推動醫療衛生服務延伸至社區、家庭,要做實基本公共衛生服務為老年人建立健康檔案,為所有65歲以上老年人提供健康管理服務,要推進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和醫務人員與社區、居家養老結合,與老年人家庭建立簽約服務關系,為老年人提供連續性的健康管理服務和醫療服務。要鼓勵有條件的養老機構特別是醫養結合機構,走出去開展延伸服務,成為活躍在居家社區的服務連續整合的行業主體。
設想如果打通公共衛生、疾控、民政、醫保、醫療等業務模塊之間的區隔,有完備的老年人健康檔案與家庭醫生聯系人制度,有為基礎慢性疾病老年患者提供健康管理服務的工作基礎,那么,在應對疫情過程中,就更容易精準地對這部分老年人嚴格防護,確保他們即便封閉在家也能夠獲得及時有效的“急慢雙治”的醫療服務。
因此,推進居家社區機構相協調,醫養康養相結合的現代養老服務體系建設,至關重要的是以技術創新重塑醫康養資源的組織方式和服務的遞送方式,提升養老服務體系的整體治理績效。
與之前疫情不同的是,包括互聯網、云技術、AI、5G等科技手段在本次養老服務業抗擊疫情戰斗中起到了積極作用。部分案例表明,數字化技術支撐了疫情信息的收集、傳遞和應用工作。基于強大的網絡信息平臺和各種科技手段的加持,互聯網和數據智能技術助力疫情期間的養老服務非現場監管、為老生活服務、在線醫療通道、遠程探視監測和老年教育學習等工作,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本次養老服務業疫情防控的效率。
從智慧養老項目應對疫情折射出的實際應用水平來看,雖然多個部委已在全國推選了若干批智慧健康養老項目以及居家和社區養老服務改革試點項目,但總體上還存在配套不足、功能單一、利用率低、活躍度低、缺乏系統性集成性等問題。
大量耗資不菲自稱擁有“一鍵呼”“一鍵通”功能的智慧養老服務終端“集體啞火”,并未在疫情中發揮“及時響應、主動監測、有效通達”的主力軍作用,對獨居、孤寡、高齡等特殊群體老人和兒童的居家健康監測仍只有依靠社區工作人員一一排查和走門串戶來完成(因具有非接觸式溝通、習慣方便易用的特點,傳統座機電話反而在疫情防護工作中發揮獨特作用),在生活服務提供和日常物資供應上無法實現“長者通”“愛心通”。
究其原因,既有平臺建設流于形式,硬件設備使用復雜不適老,以及最后一百米物流配送不配套的因素,更有智慧養老何為智慧以及如何智慧等理念不清晰的根本癥結。疫情后的恢復,養老服務業與其他現代服務業一樣,將無可避免地走上更大規模的新的數字化和智能化的過程。開放政府信息(OGD)將更好地與外部世界結合,大大減少服務時間和成本,帶來可量化的效益。
民政部門要推動各地的老年人“關愛地圖”等已有服務產品從常規需求向應急保障需求轉變,多用途發展。要及時總結并推廣疫情期間新技術的應用對部分人工服務有效替代的經驗,改善大型數字化系統和便捷自助服務方式,顯著提高公共部門的應急效率和行業的服務能力。這對提高養老服務品質,提高機構組織效率,推動行業高質量的長遠發展至關重要。
養老機構是傳染病傳播的高風險機構。自2003年“非典”以來,全國各地疾控中心已報告并處理過若干起發生在養老機構的各類呼吸道、腸道傳染病、流感等案例。經過近幾年密集的安全管理建設和民政部門的大督查,養老機構在基本管理制度與措施方面比較規范,絕大多數已按照2013年頒發的《養老機構管理辦法》要求,實施了崗位責任制,建立了行政管理、財務管理、餐飲管理、消防安全、食品安全、庫房管理、查房輪班等其日常管理制度。
但本次疫情暴露出國家在養老機構傳染病和消毒管理規范方面存在空白,《養老機構管理辦法》對“突發事件”的界定不清晰,缺乏完整的傳染病管理和消毒制度要求,對養老機構的專項監管存在明顯盲區。從養老機構管理者到一線操作人員,每個層級每個工種都存在傳染病防控的疏漏和缺失。
我們的調查發現,養老機構管理人員大多非醫學專業背景,幾乎未參加過疾控系統組織的傳染病管理相關業務培訓,對涉及傳染病報告、消毒隔離規范、接觸隔離和手衛生等方面專業知識似是而非,甚至做出“疫情發生之前根本不知道疫控中心是什么機構”“從未從疾控中心獲得任何指導和培訓服務”這類回答。
抗擊疫情是對現代化治理能力的考驗,政府、行業和企業等主體都應提升應急管理水平,主動提高建設標準。要用好養老服務業聯席會議工作機制,基層民政與疾控中心、社區衛生服務中心、轄區養老機構協同建立監測網絡,把養老機構納入疾控重點管理范圍,細化落實各項傳染病相關的制度、措施,建立預案及工作指南,定期開展督導,切實落實各項制度和措施。要將相關傳染病、消毒隔離知識和操作技能實踐等內容納入常規培訓計劃,對養老服務機構傳染病和消毒隔離安全責任人、管理人及從業人員等開展專題培訓,培養養老服務機構傳染病和消毒隔離安全“明白人”。
(摘自3月12日《第一財經日報》。作者為西南交通大學國際老齡科學研究院副院長、教授,中國社會保障學會青年委員會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