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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昆明理工大學 國土資源工程學院,云南 昆明 650093;2.云南省高校高原山地空間信息測繪技術應用工程研究中心,云南 昆明 650093)
解決我國集中連片特困地區的貧困現狀是當下精準扶貧戰略的重心[1]。三峽庫區橫跨武陵山區和秦巴山區兩大貧困山區,成為庫區集中連片特困區。三峽庫區26個區縣中有11個縣為國家級貧困縣,其中重慶庫區有9個國家級貧困縣和2個市級貧困縣,貧困縣域面積占庫區總面積的63.7%,貧困人口占總人口的45.2%。2016年,三峽庫區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29935元,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11605元,分別比全國均值低了10.95%和6.14%。以國家級貧困縣石柱縣為例,石柱縣因病致貧戶占比為41.61%。可見,扶貧政策在三峽庫區實施多年之后,庫區內貧困人口的數量仍然較多。三峽庫區致貧原因中既包含了復雜的地質條件,也包含了因三峽工程而導致的大規模移民搬遷改變移民生計模式與生活環境,貧困問題在三峽庫區呈現出尤為復雜的表現[2]。
貧困不僅僅是單一的經濟表現,對貧困的研究需要擬合多維度和多因素進行探析。目前學界對多維貧困和三峽庫區貧困治理的研究已有不少成果。阿瑪蒂亞·森認為,貧困不僅通過低收入形式表征在經濟維度上,還通過衛生、基礎設施、飲用水、道路等主觀感知方面表征在其他維度上[3]。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強調,貧困應從多維角度探索并對其減緩[4]。近年來,國內外學術界將多維貧困區域和人口作為研究焦點的同時[5],也在多維貧困度量方法方面取得了一些成果,其中以牛津大學的貧困與人類發展中心的研究最為顯著[6,7],如Alkire、Foster提出多維貧困的識別、加總和分解方法[6]。眾多學者在此基礎上對不同區域和影響群體多維貧困的測度進行了實證研究。楊龍等利用農村貧困監測調查數據,從省域尺度對我國農村貧困地區的多維貧困現狀進行了測度并對多維貧困指數進行了分解[8];劉艷華等采用脆弱性—可持續生計分析模型,建立多維貧困測度指標體系,并從縣域層面進行貧困地理識別[9];任慧子等以鄉鎮為評價單元,對廣東省連州市的隱藏性鄉村貧困問題進行了探析[10]。另有相關研究以老人、兒童、農民工、少數民族為劃分群體進行了多維貧困測度實證[11-14]。
由于現有研究多注重多維貧困測度的靜態研究,因此對多維貧困的時空格局和影響因素的研究較為缺乏,難以探尋研究區域貧困的變遷軌跡。本文參考生計資本的5個維度,選取貧困測度指標并構建多維貧困測度體系,在測度結果的基礎上對我國三峽庫區(重慶)不同縣區的多維貧困狀況展開了跨時區的測度與比較,分析了三峽庫區(重慶)生計與社會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旨在為三峽庫區(重慶)貧困縣區脫貧攻堅提供縣域層面的決策依據,以促進庫區的穩定脫貧,同時也為其他地區的貧困問題提供決策參考。
本文根據Alkire、Foster提出的多維貧困測度原理對三峽庫區(重慶)15個縣區的多維貧困情況進行測度分析,研究區包括9個國家級貧困縣和2個市級貧困縣。
確定貧困維度和測量指標:導致貧困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生計資本不足,通過實現生計穩定來消除貧困成為減貧脫貧的主要措施。在可持續生計分析研究中,英國國際發展署建立的脆弱性—可持續生計分析模型得到了廣泛的采納和應用。該模型將生計資本劃分為自然、人力、金融、物質和社會等5個維度。本文主要通過對生計資本5個維度的詳細分解,并參考相關學者的經驗并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改良[5,8,9,15],選取18個指標構建指標體系來表征生計資本狀況。
主要有:①自然資本。自然資本是指生存環境現有的資源本底存量和相關的服務資源存量[16]。農業在發展中占據重要地位,土地仍是農業最根本的生產要素。可選人均土地面積、人均農作物播種面積反映地區擁有的土地面積及其產出,各項指標的計算方法見表1。②人力資本。人力資本從勞動力的質量(知識技能、年齡)和數量(如規模)兩方面考量[16]。選取每萬人普通中學在校學生數、每萬人小學在校學生數和城鎮非私營單位在崗職工人數占總人口比,分別從人口規模、綜合教育水平和從業能力方面反映一個地區的人力資本情況。③金融資本。金融資本影響著生計和貧困,包括儲蓄、借貸、工資報酬、養老金和其他外部給予的資金[16]。本研究選取人均地區生產總值、地方財政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城鄉居民人均儲蓄存款余額和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來綜合反映縣域金融資本。三峽工程庫區(重慶)各區縣的主要收入來源不僅僅依靠第一產業,選取人均地區生產總值這一指標更具有代表性。城鄉居民人均儲蓄存款余額、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地方財政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分別從個體和地方政府兩個維度來反映金融資本的多少。④物質資本。物資資本包括維持生計的基本生產資料和基礎設施[16]。選取人均公路里程、農村用電量、人均衛生機構床位數、人均糧食產量和人均肉類產量5個指標分別從公共基礎設施和服務(能源、交通和衛生設施)、區域的物資生產能力和人口供養能力方面綜合反映縣域的物資資本。⑤社會資本。社會資本代表人們在追求生存目標的過程中所需的社會資源[16]。選取人均固定資產投資、城鎮化率、人均財政農林水支出和人均社會福利收養單位床位數4個指標從城鎮化水平和社會支持水平來反映非個體能力可決定的社會資本的強弱。
確定各項指標的剝奪臨界值:在測度過程中設定一個剝奪臨界值來判定評價單位是否貧困。本文從縣域層面進行時間序列的多維貧困測度,無法從現有的文獻中獲得各指標較公正的剝奪臨界值。因此,在確定各項指標的剝奪臨界值時,參考相對貧困概念,取相同時間點研究樣本某一項指標均值的75%作為該指標的剝奪臨界值。當評價單元在指標上沒有達到臨界值時,可判定該評價單元屬于貧困,賦值為1,反之為0。在進行貧困的識別過程中,要對多維貧困狀況進行橫向比較,因此統一以2016年的剝奪臨界值對貧困區縣各年的貧困狀況進行測度。

表1 多維貧困的貧困維度和指標選擇

評價單元的多維貧困識別:測算各縣區的多維貧困剝奪值,識別其是否屬于多維貧困。根據本文確定的測度指標臨界值、權重,計算各評價單位的多維貧困剝奪值。當評價單位的剝奪值大于0.2時,確定為多維貧困。
多維貧困程度進行判定:根據多維貧困的剝奪分值,細分多維貧困等級見表2。

表2 多維貧困程度及標準
本文以三峽工程重慶庫區的縣區作為研究對象,涵蓋了萬州、涪陵、渝北等15個區縣(圖1)。三峽工程重慶庫區位于長江上游下段,地理范圍在28°28′—31°44′N、105°49—110°12′E,總面積為4.6148萬km2,占三峽庫區面積的85.6%。截止2016年,三峽工程重慶庫區15個區縣,戶籍人口1558.13萬人,常住人口1331.01萬人,非農業人口637.27萬人,城鎮化率為57.64%,地區生產總值達6901.4億元。同時,重慶市是戶籍制度改革先行區和統籌城鄉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因此城鄉之間、區域之間經濟社會發展差距巨大。本文研究區域三峽工程重慶庫區15個區縣的經濟與社會數據來源于2006—2017年的《重慶市統計年鑒》。

圖1 研究區位置
從表3可見,三峽庫區(重慶)2005—2016年各維度內指標的貧困情況、相對貧困測度貧困線和指標低于以2016年為標準貧困線的貧困縣區個數占比。2016年,各項指標低于貧困線的區縣比例仍然較多,個別貧困指標為6.67%的區縣處于貧困狀況。從時間序列的縱向比較觀察可見,各項指標從不同程度上體現了貧困減緩,貧困減緩平均速度為7.83%。從橫向比較來看,不同指標的貧困狀況及其改善速度出現了較為顯著的差異。受益于我國的九年義務教育制度,2016年三峽庫區(重慶)有6.67%的貧困區縣每萬人小學在校學生數這一指標上低于貧困線,而同期有60%的貧困區縣分別在城鎮非私營單位在崗職工人數占總人口比、人均地區生產總值指標上均低于標準貧困線。同時,其他年份中自然、物資、社會、人力和金融資本的貧困情況也存在著明顯的區別。

表3 三峽庫區(重慶)貧困區縣各項貧困指標(%)
注:貧困線以2016年為標準;“↑”表示2016年與2005年相比,低于貧困線區縣比重上升,“↓”表示2016年與2005年相比,低于貧困線區縣比重下降。
本文在反映研究區的多維貧困狀況時,通過計算2016年各縣區在各項貧困指標上的貧困現狀,分別采用等權重法、頻率加權法獲取2016年研究區的多維貧困狀況。從圖2可見,通過比重變化得出兩種方法測算結果變化基本一致的結論。2016年三峽庫區(重慶)各縣區的多維貧困指數大多數為0.2—0.4,劃分在輕度多維貧困的縣區個數有8個,中度多維貧困的縣區個數有4個。從表4可見,2005—2016年研究區的總體多維貧困和各貧困維度均體現出顯著的貧困減緩,總體的多維貧困指數由2005年的0.587下降至2016年的0.326,貧困減緩年均變化率為4.78%。人力資本、金融資本、物資資本和社會資本4個維度的貧困減緩年均變化率分別為2.71%、-7.35%、-7.46%、-6.99%。橫向比較,三峽庫區(重慶)金融資本和物資資本兩個維度體現出最顯著的貧困減緩,而人力資本維度的貧困出現了加劇的狀況,這是未來在減貧政策實施過程中需要重點關注的問題。

圖2 2016年三峽庫區(重慶)15個區縣的多維貧困狀況
根據多維貧困程度評價判斷標準(表2),對2005年、2010年和2016年三峽庫區(重慶)各區縣進行多維貧困指數計算,按照多維貧困程度評價判斷標準進行統計見表5、表6。由于我國在2006年、2012年、2016年對國家級貧困縣進行了重新認定與調整,因此選取調整期前后的時間更具有代表性。由表5、表6可知,三峽庫區(重慶)從2005年開始重度多維貧困區縣的數量開始減少,在相應的扶貧政策支持下,重度多維貧困的區縣向中度多維貧困過渡,導致中度多維貧困的數量增加,在2010年數量變為14個。隨著時間推移,三峽庫區各縣區的多維貧困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減輕。
表4多維貧困指數及各個維度的演化情況
注:根據等權重法計算的多維貧困指數結果。

表6 多維貧困程度統計
注:“數字”表示處于該等級的貧困區縣個數。
三峽庫區(重慶)各區縣在總體多維貧困得到顯著改善的同時,不同的貧困維度和不同的區縣在減貧路徑上體現出了不同的演化特征。分析不同貧困維度和不同區縣的結構變遷,有助于識別新一輪扶貧攻堅的重點區域和減貧維度難點。本文從貧困維度的結構變遷和多維貧困的空間結構變遷兩個方面,對2005—2016年三峽庫區(重慶)各區縣的多維貧困減貧歷程進行了具體的分析。
三峽庫區(重慶)的多維貧困在不同貧困維度上體現出了顯著性的差異,2005—2016年不同貧困維度對總體多維貧困的貢獻度見表7。結合表4和表7,在減貧的過程中,金融資本、物資資本、社會資本體現出了最為快速的減貧。從各個貧困維度的貢獻度來看(表7),自然資本與人力資本在總體多維貧困中的份額逐漸趨于增加,尤其是人力資本在2008年以后體現出顯著的份額提升。金融資本、社會資本在總體多維貧困中的份額也較大,2016年金融資本和社會資本占總體多維貧困的份額分別為24.54%和21.47%。三峽庫區(重慶)的人力資本、金融資本和社會資本是當前多維貧困減緩的難點維度,體現出以往的貧困策略對這3個貧困維度的效果不理想。

表7 三峽庫區(重慶)多維貧困結構變遷(%)
三峽庫區的多維貧困演化體現出了明顯的空間差異,使多維貧困在三峽庫區進一步出現空間聚集特征。

圖3 三峽庫區(重慶)各區縣2005年多維貧困等級
圖3—5反映了2005—2016年三峽庫區(重慶)不同縣區的多維貧困等級,不同縣區多維貧困程度出現異質性。在扶貧開發初期,各縣區的多維貧困“貧富不均”多于“均貧”;在扶貧開發中期,大多數縣區處于中度多維貧困,“均貧”多于“貧富不均”;在扶貧開發的相對后期,各縣區多維貧困的異質性再次增加,即“貧富不均”多于“均貧”。對同一時期不同縣區的多維貧困程度進行分析,發現研究區多維貧困程度呈現的特點為:距離主城區行政中心越近,貧困程度較輕。

圖4 三峽庫區(重慶)各區縣2010年多維貧困等級

圖5 三峽庫區(重慶)各區縣2016年多維貧困等級
為提升庫區減貧效率,本研究依托可持續生計視角,構建了三峽庫區(重慶)各區縣的多維貧困指標體系,并對2005—2016年三峽庫區(重慶)的多維現狀從自然、人力、金融、物質和社會等5個維度進行了測度,對多維貧困的時空動態演化、貧困維度變遷等進行了量化分析,得到以下結論和啟示:①2005—2016年,三峽庫區(重慶)區縣社會經濟發展速度較快,扶貧開發取得顯著成效。庫區內15個區縣的多維貧困指數從研究期初的0.587下降至研究期末的0.326。目前,三峽庫區(重慶)的多維貧困指數測度中的人力資本這一維度貧困減緩程度從2008年開始出現反貧困狀況,因此人力資本這一維度是未來制定扶貧政策需要關注的問題。②庫區各區縣2005年、2010年和2016年的多維貧困指數呈現兩邊高中間低的趨勢。萬州區、涪陵區和豐都縣在2016年多維貧困測度結果中處于非多維貧困這一等級,而這3個區縣相鄰行政區縣的多維貧困程度有不同程度的減緩。建議以減貧成效突出地區的發展優勢帶動周邊區域經濟發展。由于地域相鄰,區域壁壘較小,在地區經濟發展方面可有一定程度的輻射作用。③從多維貧困各維度的演化情況來看,金融資本、物質資本和社會資本對三峽庫區(重慶)多維貧困的貢獻度較大;自然資本的貢獻度增減幅度不大,較穩定;人力資本的貢獻度呈上升趨勢。三峽庫區(重慶)在未來的扶貧工作中,應重點關注各區縣的金融、物質和社會資本的提升,同時合理調控人口,保護生態環境,從根本上推動三峽庫區(重慶)各區縣實現精準脫貧,穩定脫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