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菜一碟

周芳

朋友在網上曬的晚餐是用心熬的八寶粥，然而，配的小菜一看就是購自于超市。我留言指出“粥和菜，一為做，一為買，似乎和諧度稍差”。不多時，手機提示另一個共同的朋友也發表了意見：“你還真閑，現在誰還會費時費力地自己做小菜啊？”

我看著窗外被瑟瑟寒風吹打的枯枝，再瞅瞅廚房里一小堆特地收集來的小蘿卜頭，自言自語道：“不就一碟小菜嘛？打個盹兒的事兒。等太陽出來，瞧我來‘曬。”這“曬”既指小菜需要經過太陽的光和熱逐漸脫水、出香，也意指我要將自制的五香蘿卜干發到朋友圈里炫耀一下。

我家里的小菜，譬如蘿卜干、雪菜、糖蒜從來都是自己做。且不說買的小菜里各種添加成分令人生疑，我一想到加工過程中，小菜暴露在冰冷的傳送帶與器皿上，就沒了胃口。要知道，我做小菜時，動作是輕慢的，眼神是溫柔的，還自唱小曲兒伴奏。開壇之前，只要路過小菜壇，我就會奉送上期待的目光。正式開壇時，我會凈手端碟，恭敬以待。不僅是因為衛生工作不到位會導致小菜腐敗，也因為這小菜是給自己、家人吃的。就說那蘿卜頭吧，個小、皮厚，反反復復與陽光、鹵水親近后，咬一口，嘎嘣脆，蘿卜香味濃郁，就粥下飯都是佳品。吃后好半天，打一個長嗝，仍有余香噴出。

我如此“能干”，遠超我媽的意料。自小，我的相貌、能力皆一般，沒少受我媽打擊。可以想象，我的成長天空是多么灰暗。結婚后，我卻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做飯，慢慢晉升為資深煮婦。

我雖然愚笨但卻勤奮，常因讀書廢寢忘食。不過，我的床頭書多是家常菜譜，四季煲湯大全之類。畢竟，我媽掌勺那些年，家里物質并不豐裕，那時的魚、肉，不是燉就是燒，圖的是解饞。如此這般，我媽傳給我的廚藝并沒多少技術含量。當我正式掄起大勺時，更講究菜品的色香味，甚至追求美食配美器。我從家常小菜，到獨門絕活，一款款地鉆研，一次次地試做，這也與老公、孩子適時的鼓勵分不開。我從零開始，從基礎菜學起，至此，我才明白年少時老師所言極是：成功從來是平等地給予每一個人，就看你有沒有興趣，肯不肯下功夫了。

我的頭腦雖然不活絡，但一到廚房，就會有靈感閃現。菜入油鍋“嗞啦”一聲響，我仿佛聽到天籟之音，會從心底里開出快樂之花。后來，我媽每到我家吃飯，我都會問：“味道如何？感覺如何？”她撇撇嘴說：“盡是些花頭經！別問我，我老了，吃什么都不香。”嘁！我才不信，她在桌上一筷頭又一筷頭地往嘴里搛，當我沒看見啊？她只不過是強撐面子不服輸罷了。

我越來越喜歡一個人在廚房里忙碌。有時，我對著一堆瓜果菜蔬，對著做好的可口佳肴，突然就有靈感蹦出，想用文字迅速地記錄下來。去年，閑時寫的小稿中，居然有十多篇是寫美食的文字。這種手藝與靈魂慢慢相契合的感覺，讓我越發愛上廚房里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