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秋天,白居易被貶江州司馬已兩年,在潯陽江頭送別客人,偶遇一位年少因藝技紅極一時,年老被人拋棄的歌女,心情抑郁,結合自己路途遭遇,用歌行的體裁,創作出了這首藝術風格極為鮮明的名篇——《琵琶行》。本文試對其藝術特色作簡要分析。
點明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寒秋時節,詩人江上送客,有酒無樂,花搖葉落,江寒月清,動靜結合(江水、花葉為動,明月為靜),反復渲染,描繪了一幅凄涼蕭瑟的秋江送別圖,情景交融,抒發了詩人離別的感傷之情。有酒無樂,且愁思滿腹,故對悲涼的琵琶曲調尤為敏感,自然引出后面琵琶女的出場和琵琶曲的描寫。
具體描寫琵琶女的出場及其演奏的琵琶曲,初步描繪了一個美麗、嬌羞、悲戚、生活不如意的琵琶女形象,重點表現了琵琶曲的魅力,并在結構上為第三部分自敘身世作鋪墊。
忽聞水上琵琶聲——猶抱琵琶半遮面:描寫琵琶女出場。綜合運用虛實結合、神態描寫、動作描寫、側面烘托等手法,表現琵琶女的美麗、嬌羞以及高超的藝術技巧。
轉軸撥弦三兩聲——說盡心中無限事:琵琶曲之前奏曲——低沉壓抑。彈奏琵琶的動作描寫和琵琶女的心理描寫,二者相結合,一方面通過嫻熟的技法,凸顯了琵琶女演奏技巧的高超非凡;另一方面借音樂抒情,通過琵琶曲的低沉壓抑,表現了琵琶女的心事重重、滿腹憂愁。
輕攏慢捻抹復挑——間關鶯語花底滑:琵琶曲之歡樂曲——清脆悅耳、婉轉流利。詩人調動想象,通過一系列的比喻,將音樂化無形為有形,運用視聽、動靜結合,以急雨灑落、竊竊私語、珠落玉盤、鶯語花底等畫面,極其形象生動地表現了音樂由濁雜粗重,到輕細急促,再到清脆圓潤,最后到婉轉流利的復雜變化,給人以鮮明的印象,同時借音樂抒情,表現了琵琶女內心的歡樂。
幽咽泉流冰下難——此時無聲勝有聲:琵琶曲之沉思曲——滯澀停頓。詩人繼續調動想象,運用比喻的修辭和襯托的手法,冰泉流難為想象和比喻,表現音樂由流暢到冷澀的轉變。幽愁暗恨生為想象,無聲勝有聲為襯托,表現音樂由冷澀到停頓的轉變,雖然弦聲停止了,余音仍繞梁使人回味。這一段繼續借音樂抒情,表現了琵琶女內心由歡快到九曲回腸、滿腹愁思的轉變。
銀瓶乍破水漿迸——四弦一聲如裂帛:琵琶曲之悲憤曲——激越雄壯。以想象、比喻的手法,再加琵琶女的動作描寫,表現了音樂由冷澀凝滯到激越雄壯的轉變,特別是收尾的那一聲裂帛聲調,穿云裂石,仿佛琵琶女撕心裂肺的痛苦吶喊,令聞者動容。音樂至此到達最高潮,同時又在最高潮處戛然而止,留給讀者無盡的遐想回味。激越悲涼的聲調,展現了琵琶女內心的強烈悲憤和不平之情。
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側面描寫、以景結情。東船西舫人們都靜悄悄地聆聽;只見江心之中映著白白秋月影。以聽眾的悄然沉醉和江心月影的寂冷清寒,側面烘托音樂的巨大感染力、琵琶女的高超技巧,以景結情,強化了琵琶女無言的痛苦悲涼,自然引出下文的自敘身世,以解答琵琶女的悲苦根源。
琵琶女自述身世,呼應第二部分的音樂描寫,解釋了曲調由喜到悲轉變的原因,抒發了天涯淪落的悲愁。本段主要運用今昔對比的手法,以琵琶女月貌花容、人人爭憐的歡樂往事,和今日紅顏衰老、家人零落、孤獨寂寥構成鮮明對比,凸顯琵琶女的漂淪憔悴落魄。“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運用了虛實結合、對比和神態描寫,強化了琵琶女的淪落之悲。
詩人以深沉的感慨,抒發同病相憐之情、仕途失意之悲。抒情手法上,主要運用直抒胸臆和借景抒情等手法,直抒胸臆如“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借景抒情如“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一方面抒發了對琵琶女凄涼身世的同情,另一方面也抒發了詩人對自身一腔忠誠卻遭遇貶謫的感傷、悲憤。同時,本段還運用了對比的手法,詩人具體地描繪了潯陽謫居生活的種種不如意,暗寫長安帝京生活的美好,在對比中強化了詩人眼前貶謫失意的困境苦楚。
本節通過動作描寫(卻坐促弦,退回原座把弦擰緊)、神態描寫(滿座重聞皆掩泣)、設問修辭(突出詩人自身遭遇貶謫的痛苦),再次強化詩人對琵琶女的同情以及詩人遭遇貶謫仕途失意的痛苦悲憤。結構上,本段的淚濕青衫和首段凄涼的環境氛圍構成首尾呼應,結構圓融嚴謹。同時以琵琶曲結尾,也是再次照應標題,使全詩主題更加集中鮮明。
本詩以豐富的想象、繽紛的比喻,將無形的音樂具象化、畫面化。絢若錦霞的畫面,和只應天上聞的樂章,交相輝映、相得益彰,給人以極大的藝術享受。本詩結構雙線交織,一方面寫琵琶女其人其藝,另一方面寫詩人自身的遭遇感傷,兩者事異而實同,都屬于天涯淪落客,類比相加疊合,強化了全詩感嘆人生失意的主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