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凱教授治療肺癌經驗舉隅

雷蕾 馬海蓉 趙凱

【摘 要】 肺癌是常見的惡性腫瘤之一，臨床治療主要以手術、放化療為主，但都存在一定的不良作用，中醫藥治療肺癌有增效減毒，提高患者生存質量的特點。文章總結了趙凱教授治療肺癌的臨床經驗，以“扶正祛邪”為主，從肺脾腎論治，補益祛邪之法貫穿始終，臨床療效顯著。

【關鍵詞】 肺癌;扶正祛邪;分期論治;藤梨芪麥方

【中圖分類號】R473.73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1007-8517（2020）3-0080-03

肺癌又稱支氣管肺癌，是近年來常見的惡性腫瘤之一。自2000年以來，肺癌的發病率及死亡率逐漸上升，目前的檢測手段并不能及早發現、診斷肺癌 [1]。現臨床多以手術、放化療的方式治療肺癌，但副作用明顯。故趙凱教授主張中西醫結合，提出以扶正祛邪為原則，從肺脾腎論治肺癌，在臨床取得顯著療效。筆者有幸跟師隨診，感悟頗深，現將趙凱教授治療肺癌的經驗總結如下。

1 病因病機

中醫學文獻記載中并沒有“肺癌”的病名，但肺癌是以咳嗽、咯血、胸痛、發熱為主要的臨床表現，故可將肺癌歸屬于中醫“肺積”“咳嗽”“胸痛”“咳血”等范疇[2]。《內經》曰：“正氣存內，邪不可干?！薄端貑枴ぴu熱病論》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肺為嬌臟，喜潤勿燥，且與外界直接相通，易被邪氣侵襲。

若正氣不足，必給邪氣可乘之機，肺癌的病因虛以肺陰虛、氣陰兩虛為之，實以痰凝、血瘀、氣滯多見。肺氣虛弱，無以輸布精微，至脾氣虛弱，脾虛釀生痰濕，最終凝結成塊;而痰濕郁久化熱，致濕熱蘊結，氣滯血瘀，最終痰熱瘀血互結于肺，癌毒始生。久病及腎，晚期肺癌患者易損傷元陰元陽，加重病情。

由此可見，正虛、痰凝、氣滯、血瘀是導致肺功能損傷，進而變生肺癌，而正虛是肺癌發病的關鍵，痰凝、氣滯、血瘀是肺癌基本的發病機制?！夺t宗必讀·痰飲》曰：“按痰之為病，十常六七，而內經敘痰飲四條，皆因濕土為害，故先哲云‘脾為生痰之源……脾復健運之常，而痰自化矣。” 故趙凱教授認為治療肺癌應把握扶正祛邪的原則，同時顧護脾氣，標本兼治。

2 臨證經驗

導師趙凱教授長期從事中醫藥對惡性腫瘤的防治研究工作，不斷總結臨床經驗，并且根據肺癌發生的病因病機，并結合現代醫學理論，認為治療肺癌應將 “扶正祛邪”之法貫穿始終，遵循“分期辨證、中西醫結合分期論治”的原則。

2.1 審證求因（分期辨證） 中醫探求疾病的病因，不僅要追溯導致疾病的客觀因素，還要根據臨床癥狀、體征來推求疾病發生的病因。在診治過程中，通過“望、聞、問、切”四診合參，探求病因，辨別病位，審清寒熱虛實，最后確定治療方法。根據不同的中醫證型來確定診治方案也是中醫的治療方式，諸多醫家將肺癌證型分為痰阻肺絡證、痰濕蘊肺證、陰虛肺熱證、氣陰兩虛證等，主張“隨證治之”。

《內經》云：“治病則必求于本”，《醫宗必讀》云：“正氣不足，而后邪氣踞之?！壁w凱教授認為肺癌發生發展是一個正虛邪實的過程，正氣虧虛、氣血陰陽、臟腑失調是肺癌發生的重要條件，邪氣侵襲，痰、瘀、毒等條件相互作用，最終發展為腫瘤。雖然肺癌的發生發展是正虛邪實的過程，但正虛與邪實有主次之分，如就局部與整體而言，肺癌屬于全身性疾病，而肺癌病灶屬于全身局部病變，當肺癌一旦形成，邪毒深入，入絡入血，隨之吸收水谷精微、精血津液以自養，機體無法自養而更加虛弱，正邪交爭，雙方力量此消彼長，最終導致元氣衰敗。故對于肺癌應采用“分期辨證論治”，整體一般為虛，而局部往往為實，就肺癌發生發展過程而言，整體治療以扶正為主，在扶正的基礎上根據局部癥狀選方用藥。

2.2 分期論治 現代研究表明中醫藥在防治肺癌過程中，可以預防肺癌的復發及轉移、抑制癌細胞增殖、延長患者生存期、提高患者生存質量[3]。中醫強調整體觀及辨證論治，根據肺癌的病因病機，“正氣存內，邪不可干”，正氣虧虛，痰阻、血瘀、毒聚，發為癌毒，故就整體治療而言，扶正貫穿肺癌治療的始終，而后根據局部癥狀的不同以及肺癌所處時期的不同來辨證施治。

2.2.1 正邪交爭期 對于早期確診肺癌的患者，解剖性肺切除術是主要的治療手段，也是目前治愈肺癌的重要方法[4]。趙凱教授主張早期肺癌患者可進行手術治療的，應盡早手術治療，術后再服用中藥以顧護正氣，鞏固治療。

肺癌患者本就正氣虧虛，而手術后的患者一般會動氣耗血，趙凱教授長期從事中醫藥腫瘤防治工作，根據肺癌的病因病機，結合現代醫學理論，自擬藤梨芪麥方，旨在扶正祛邪，攻補兼施。方有藤梨根、黃芪、金蕎麥、當歸、炒紫蘇子、土鱉蟲、茯苓、全蝎、酒黃精、姜半夏、陳皮、桔梗、炙甘草。方中以藤梨根、黃芪為君，藤梨根具有清熱利濕，祛風除濕等功效，現代臨床將其廣泛應用于惡性腫瘤的治療，藤梨根抗腫瘤效果顯著，可以誘導細胞凋亡，阻滯腫瘤細胞周期[5]，黃芪甘溫益氣，健脾生津，補在表之衛氣，且經多項實驗證實黃芪中的有效成分黃芪甲苷即可抑制腫瘤細胞的增殖，促進腫瘤細胞的凋亡，又可調節機體免疫從而起到抗腫瘤作用[6]，兩藥共奏扶正祛邪之功;金蕎麥歸肺經，具有清熱解毒，排膿祛瘀的功效，有研究表明金蕎麥對腫瘤細胞有抑制作用，同時可增強機體免疫力，尤對肺癌臨床療效更為突出[7];茯苓健脾利水，陳皮、半夏燥濕化痰，炒紫蘇子降氣、消痰、平喘，共為臣藥，共奏健脾、潤肺、化痰之功，癌毒聚集，痰瘀阻絡，掠奪陰血津液，用當歸補血活血，土鱉蟲逐瘀，全蝎攻毒散結，蟲類藥物素有“內而臟腑，外而經絡，凡氣血凝聚之處，皆能開之”的贊譽，故趙凱教授臨床上對于腫瘤早期患者善用土鱉蟲、全蝎、露蜂房、蟬蛻、僵蠶等蟲類藥物，取其搜剔邪毒、活血通絡、消腫散結、引經祛邪之意?，F代藥理學研究表明，動物類藥物在抗腫瘤方面效果突出，可以直接殺傷腫瘤細胞，也可以通過調節機體免疫功能，增加機體自然殺傷細胞的活性，從而誘導腫瘤細胞的凋亡，以此達到抑制腫瘤細胞增殖以及轉移的目的[8]。酒黃精補脾潤肺，祛邪的同時補益脾肺，共為佐藥;欲治其病，必使藥達病所，故方中加入桔梗，桔梗可“載諸藥上浮”，作為此方引經藥，引諸藥直達病所，同時現代藥理學研究表明，桔梗具有抗腫瘤作用，可誘導細胞凋亡，同時可改善化療給人體帶來的腎損害的狀況[9]，甘草調和諸藥，共為使藥，全方共奏扶正祛邪之功。李東垣《脾胃論》曰：“元氣之充足，皆由脾胃之氣無所傷，而后能滋養元氣”。趙凱教授認為需根據患者癥狀增減藥物，隨證治之，而且注意在扶正祛邪的同時，配伍黨參、薏苡仁、山藥等顧護脾胃之藥，從而達到攻補兼施，祛邪不傷正的目的。

2.2.2 正虛邪盛期 疾病發展到一定階段，正氣虧虛，邪氣旺盛，邪勝則毒聚，痰阻、血瘀、肺氣郁閉等進一步加重，導致肺部各種病理變化，并且常會出現并發癥，在此期間，主要的治療手段為放化療、靶向治療，但是通常這些治療手段對人體傷害極大，放化療因其副作用明顯，極大的降低了患者的生存質量，且預后較差[10]，故趙凱教授提倡中西醫結合治療肺癌，盡可能減輕放、化療給患者帶來的副作用，同時延長患者生存期以及提高患者生活質量。

導致肺癌的原因是正虛毒聚，且不單是肺氣虛，同時還累及脾胃腎，李東垣《脾胃論》云：“善治病者，惟在調和脾胃”“若胃氣一虛，脾無所稟受，則四臟經絡皆病。況脾全借胃土平和，則有所受而生榮，周身四臟皆旺……外邪不能侮也?！逼闅庋?，脾胃有病可影響他臟，反之他臟有病亦可影響脾胃，故趙凱教授認為肺癌病位雖在肺，但與脾胃密切相關，故正虛邪盛期治以扶正祛邪，補土生金，方以藤梨芪麥方合二陳湯加減，肺主氣、司呼吸、通調水道的功能都賴以脾主升清，上輸水谷精微，故脾氣虛則肺氣不足，方中用二陳湯是取其培土生金之意，且脾為“生痰之源”，肺為“貯痰之器”，若脾失運化，則釀生痰濕，進一步加重肺癌患者的病情。趙凱教授發現[11]，健脾的同時可加強動物機體的免疫調節功能，從而起到抑制腫瘤發展的作用，可見在正虛邪實期顧護脾胃的重要性。在此期， 肺氣虛患者加大黃芪用量，也可加白術、西洋參、太子參等補益肺氣，陰虛患者可加沙參、麥冬，痰濕患者可用半夏、貝母、桔梗，同時配伍理氣藥如：厚樸、陳皮、荔枝核等。趙凱教授認為在此期治療過程中，應根據邪氣的偏盛，調整方中用藥劑量，補虛的同時兼顧祛邪，效果也會立竿見影。

2.2.3 正虛邪留（晚期） 目前在臨床中，對于中晚期的肺癌治療方式大多以化療為主，通過化療來殺傷腫瘤細胞，在抑制疾病發展的同時也損傷了人體正常細胞，從而給患者帶來嚴重的不良反應，此時的肺癌患者瘀毒未盡，正氣虛損，氣虛則無以推動血液、津液運行，故血瘀、痰阻更甚，患者易出現咳嗽、氣喘、乏力氣短、胸部刺痛、舌質紫暗等癥狀，所以趙凱教授認為晚期肺癌患者以氣虛血瘀為主要病機，治以滋陰補腎，益氣活血，方用八珍湯加赤芍、紅花、桃仁，方中人參與熟地相配，益氣養血，共為君藥。白術、茯苓健脾滲濕，助人參益氣補脾，當歸、白芍養血和營，助熟地滋養心肝，均為臣藥。川芎為佐，活血行氣，使熟地、當歸、白芍補而不滯。炙甘草為使，益氣和中，調和諸藥。肺癌晚期的患者益氣養血的同時，需再加入藤梨根、白花蛇舌草、半枝蓮等抗腫瘤藥物。晚期患者久病及腎，腎為先天之本，且肺主呼吸與腎主納氣密切相關，故宜在方中加入何首烏、枸杞、肉蓯蓉等補腎藥物，從而達到培元固本的目的。臨床研究表明，化療聯合八珍湯在肺癌晚期患者身上可發揮最大療效，并且會增加機體免疫力，在很大程度上減輕化療給患者帶來的毒副作用[12-13]。

趙凱教授強調在治療肺癌的過程中，要以扶正祛邪為主要原則，強調整體與局部的治療，尤其要重視整體，分清主次，辨別陰陽，隨證治之。

3 驗案舉隅

高某，男，51歲，2014年11月7日初診。2014年7月5日，患者行胸部CT示：右肺下葉磨玻璃結節影，考慮腫瘤性病變不除外。2014年7月17日行肺結節CT灌注掃描示：右下肺結節影，考慮周圍性肺癌。于2014年8月4日行“右下肺葉切除并肺門縱膈淋巴清掃術”，患者術后病情平穩。患者近1周癥狀見：咳嗽，咳痰，痰色白，質粘，偶痰中帶血，時有胸悶、胸痛，感乏力氣短，自汗甚，口中粘膩，手心灼熱，納可，眠差，夜夢多，二便調，舌淡紅苔薄白，舌根白，脈沉緩。此為氣陰虧虛，痰濁瘀阻之證，治以補氣養陰，化痰散結。處方：藤梨根30g，黃芪30g，金蕎麥30g ，麥冬30g，茯苓20g，蜜款冬花20g，半夏9g，太子參15g，醋鱉甲10g，炒白術 10g，土鱉蟲3g，桔梗 10g， 酸棗仁30g，炙甘草9g。7劑，水煎服，每日2次。

2014年11月14日診：咳嗽較前減輕，咳痰較前減少，余癥狀同前。原方繼服14劑。2014年11月28日診，患者咳嗽、咳痰明顯減輕，晨起自覺頭昏悶（巔頂），乏困疲倦，怕冷，口中黏膩感，胸悶，手心熱，小腹未訴脹滿，納可，夜夢多，二便調，舌淡紅苔薄白，舌根白，脈沉緩。處方：藤梨根30g，金蕎麥30g，麥冬30g，炒白芍 30g，黃芪30g，炒酸棗仁30g，瞿麥30g，蜜遠志18g，太子參15g，淡附片12g ，柴胡12g， 麩炒白術10g， 防風10g， 醋鱉甲10g，肉桂6g，黃柏6g，琥珀3g，黃連3g。14劑，水煎服，每日2次。

2016年11月25日診，肺癌術后2年，間斷服藥，效果良好。舌淡苔薄白，脈弦細。處方：藤梨根30g， 黃芪30g， 麥冬30g ，醋鱉甲10g ， 阿膠9g，北沙參20g，石斛30g，肉桂9g，黃連6g ，茯苓30g，淡附片12g，土鱉蟲6g ，炒雞內金20g， 麩炒山藥30g，炒川楝子20g， 知母20g ，黃柏6g ， 首烏藤15g ，麩炒白術10g。14劑，水煎服，每日2次。

隨訪：此后患者間斷性服藥，于2017年4月停藥。停藥后患者至今健在，身體狀況良好。

按：患者在術后，正氣虧虛，精神欠佳，故趙凱教授在原方基礎上加大了扶正藥劑量，減少攻邪藥物的劑量，從而補虛固本?；颊咝g后氣陰兩虛，痰濁瘀阻，加入太子參、麥冬、醋鱉甲等藥益氣養陰，肺癌整體為虛，局部毒聚，加少量土鱉蟲祛邪逐瘀，攻補兼施，局部與整體同治，尤重整體，從而達到祛邪扶正的目的。

4 小結

大多數肺癌患者就診時可能都處于術后或是化療階段，趙凱教授認為一定要根據患者具體癥狀，分析患者的正邪關系，辨別患者所處階段，把握病機變化，在治療肺癌的過程中，扶正應貫穿治療的始終，兼顧祛邪，再根據分期有所側重，且局部與整體同治，尤重整體，同時需顧護脾胃，以此達到治療效果。

參考文獻

[1]馬書梅，劉瑞娟，張影影，等.肺癌的流行病學[J].世界最新醫學信息文摘.2019，19（26）：77-78

[2]陳小凱，王昌俊，余榕鍵，等.名中醫王昌俊治療肺癌用藥規律分析[J].現代醫院，18（12）：1843-1847.

[3]鄭佳彬，袁嘉萌，劉益華，等.中醫藥聯合化療治療晚期非小細胞肺癌臨床療效的研究進展[J].中華中醫藥雜志，2018， 33 （11）：5026-5030.

[4]黃賽男，姚紅艷.中西醫結合治療非小細胞肺癌的研究進展[J].湖南中醫雜志，2017，33（11）：169-170.

[5]鄭佳露，閆霞，沈克平，等.藤梨根抗腫瘤作用及機制[J].中華中醫藥學刊，2017，35（10）：2562-2564.

[6]張喬，張琦，李靜.黃芪甲苷抗腫瘤作用研究進展[J].中醫藥信息，2019，36（1）：129-132.

[7]嚴晶，袁嘉嘉，劉麗娜，等.金蕎麥藥理作用及臨床應用研究進展[J].山東中醫雜志，2017，36（7）：621-624.

[8]吳桐，趙月，劉苗苗，等.動物藥抗腫瘤藥理活性研究進展[J].亞太傳統醫藥，2019，13（18）：81-85.

[9]吳志麗，張瑤紓，周晶.桔梗水煎劑對順鉑致小鼠腎損傷的影響[J].2015，55（8）：27-28.

[10]魏鵬輝，江一平，鄧陳英.中醫藥治療肝郁脾虛型慢性乙型肝炎臨床研究進展田.江西中醫藥，2015，46（8）：78-80.

[11]趙凱，張磊，奚九一.奚九一癌癥治驗[J].遼寧中醫雜志，2010，37（10）：2039-2040.

[12]楊揚.八珍湯聯合化療治療中晚期肺癌的臨床價值.中國中醫藥現代遠程教育[J]，2018，16（22）：111-112.

[13]姚振發，梁潤英.八珍湯臨床應用和實驗研究進展[J].國醫論壇，2018，33（6）：65-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