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烏蘭布統

雷燕地

時光恍如一場夢，五百年前的古戰場化為并不悠久的歷史煙云。天還是那片天，地也還是那片地，但物是而人非。現在烏蘭布統草原是距離首都北京最近的草原牧場，游客和攝影人紛至沓來，只是不見了當年的古戰場。

秋天是烏蘭布統草原最美好的季節，每年九月底，當北京還是綠意盎然的時候，這里的秋已經呈現出了極致的絢爛。又是一年秋草黃，成片的樺樹林黃了，滿山的楓樹紅了，而云杉、針茅等草木在秋風中依然綠意盎然，斑斕的色彩在藍天白云的襯托下恣意地在山嶺間鋪陳開來，霜林疊翠，層林盡染。追逐秋風秋韻的人們操著各種各樣的方言從天南海北涌來，他們追逐著色彩，追逐著光影，追逐著羊群、馬群，一場視覺上的盛宴就此展開。

烏蘭布統草原位于河北省圍場縣塞罕壩林場北麓，內蒙古克什克騰旗西南部，是大興安嶺山脈與陰山山脈的交匯處。地質構造上，屬于多種構造體系復合交織地區，石質山地、沙地、熔巖臺地、黃土丘陵等地質類型都有呈現。地形地貌上，丘陵和平原交錯，草原、沙地、湖泊、濕地、草甸、林地遍布其中。多種多樣的地質條件和地形地貌造就了烏蘭布統丘陵與草原相結合的獨特風光，由于其處于歐亞草原區和東亞闊葉林的過渡地帶，土壤主要為黑鈣土，肥力較高，具有復雜多樣的植被類型。這里的植被以禾本科草本植物為主，種類繁多，有“五花草塘”的美譽。烏蘭布統草原的春季“黃毯悄然換綠坪”，綠草茵茵，生機盎然；夏季“綠草風清花更紅”，草長鶯飛，繁花綻放；秋季“山包林蔭俱染黃”，風清云淡，色彩斑斕；到了冬季“極目青天日漸高”，滴水成冰，馬踏飛雪。

烏蘭布統草原曾經是古戰場，五個世紀前，這里曾經發生了一場大戰。西北部崛起的準噶爾部落，在首領噶爾丹帶領下，長驅而南，深入烏蘭布統，距京師七百里乃止，為此京師戒嚴，情況危急”。噶爾丹是也先后裔，也就是明中期蒙古瓦剌部落首領的后裔，準噶爾部首領巴圖爾第六子。他曾被藏傳佛教選定為轉世活佛，并到扎什倫布寺師從四世班禪喇嘛學佛，但他“不甚愛梵書，惟取短槍摩弄”，在西藏期間常回準噶爾參與政事。當其兄增格繼任首領并被刺殺后，噶爾丹奉母命回到準噶爾繼承首領位置。他憑借著一腔氣血和謀略整肅了準噶爾部落，先后剿滅了哈薩克、葉爾羌、車臣等汗國，稱雄西域，號稱“準噶爾汗國”。他一方面朝貢清王朝，養精蓄銳，另一方面示好沙俄，等待時機試圖統一蒙古。康熙二十七年（1687年），噶爾丹在沙俄的策動下揮師東進，首先攻打蒙古喀爾喀部落，之后他又一路向東控制了蒙古大部分地區，再向南陳兵烏蘭布統草原。終于，努爾哈赤的后裔愛新覺羅·玄燁和也先的后裔噶爾丹四目相對，噶爾丹誓言“奪取黃河做馬槽”。噶爾丹敢于與如日中天的清王朝對壘并非沒有資本，他的疆域已經覆蓋了天山南北，哈薩克、烏茲別克同屬稱臣，沙皇俄國又在背后支持，提供了當時非常先進的火槍、火炮，準噶爾部隊精兵強將，裝備精良。戰爭開始后，面對迎擊的阿爾尼及其率領的兩萬清兵，噶爾丹以迅猛的火力取得了全勝。康熙接到戰報后“御駕親征”，但行軍途中患了瘧疾只得回朝養病。御駕親征的皇帝走了，仗還是要打，皇兄福全帶領大軍迎擊噶爾丹。此時噶爾丹的大營扎在烏蘭布統峰，在峰下布置了“駝城”大陣，戰爭場面慘烈，國舅佟國綱戰死，如果不是清軍彈藥充足，在戰場上絕對占不得先機，狡猾的噶爾丹看自己的彈藥已經打光，遂派幾名和尚去福全大營假意求和，暗中收拾兵馬輜重跑了，這就是“烏蘭布統之戰”。隨后康熙帝“三征噶爾丹”，歷經七年才平復這場叛亂。

烏蘭布統草原是“木蘭圍場”的一部分，木蘭圍場是清王朝皇家狩獵場。原來這里松原千里，水草豐美，林木蔥郁，野鹿、老虎、麋鹿、黃羊等不計其數，是蒙古喀喇沁和翁牛特部族的領地。康熙第一次巡游塞外時就看上了這塊“萬里山河通遠檄，九州形勝抱神京”的地方，四年后他第二次到來到這里，以“喀喇沁、敖漢、翁牛特諸旗敬獻牧場”的名義劃定一萬五千平方公里的牧場，其范圍包括塞罕壩、御道口景區、烏蘭布統草原等，面積超過了現在的上海和天津，與北京面積相當。清廷在狩獵場內劃分出七十二個圍，用于訓練部隊和王室狩獵。同時嚴令“民人不得濫入，禁樵木，禁伐殖”，并派八旗兵看守。清朝前半葉，皇帝每年都率領王公大臣、八旗精兵在這里舉行射獵活動，稱為“木蘭秋狝”。從康熙到嘉慶一百四十年內，在這里舉行木蘭秋狝共一百零五次。射獵活動都是有計劃的，每次只選擇十余圍，其余的則是休養生息，讓野生動植物得以繁衍和生長。除此之外，不過獵、不濫獵，規定“遇母鹿幼獸一律放生”，設圍時留一缺口，讓年輕力壯之獸可得以逃生。

曾經喧鬧、慘烈的古戰場成為了歷史云煙，而現在它又以另一種燦爛吸引著世人的眼光。或許，我們來的早了一點，草原秋風剛吹起，秋色乍現。下雪了，飄揚的大雪將草原變成了圣潔的白色，雪后陽光雨露無聲地滋潤著草原、山林。秋草已經泛黃，在夕陽的照射下，成群的牛羊如同散落在草原上的珍珠，經過一個夏季草原的滋養，個個膘肥體壯；樹木也開始華麗的蛻變，在雪水的沁潤下五彩繽紛，像油潤的畫兒。

秋天一定要來烏蘭布統，錯過就要再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