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水鄉

李柯瑩

那是一個我在夢里去過無數次的地方。

八年前，我無意在書中看到一張照片，讓我從此記住了那個詩一般的名字——烏鎮。照片的中心是一座石橋。照片上的黃昏，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但小鎮已經上燈了，寶藍色的天空中夾雜著些許玫瑰似的嫩粉，和燈光一同倒映在水中，為這座古鎮抹上了幾絲浪漫。

那個童話般的地方，有著1300年歷史的小鎮，我等了八年。

八月的夜晚，寶藍的天宇沒有一絲云彩，地上燈火燦爛，映照在河面明明暗暗。我和父母行走于小鎮，穿過掛著藍色印花布的染坊，穿過燈火通明的客棧，穿過熱鬧非凡的商鋪，穿過人流，穿過這一切與古鎮并不匹配的繁華，我火熱的心情漸漸涼了下來。晚風拂面，當喧囂終于在耳邊隱去，燈火明滅，恍惚間喚醒了一個沉睡的夢。終于，接近小鎮的盡頭，水面上靜靜地橫著……那橫著的，是我兒時的夢啊！

“就是那座橋！”我驚叫道。

父母疑惑的眼神，我來不及解釋，向那座橋，向我心中的夢奔去。端詳著，摩挲著……八年過去，我已經長大，而你還是原來的樣子，我印象中的模樣。夜深了，燈火在眼中模糊、閃爍、回旋。這一切恍如夢中，小鎮穿梭千年而來，似乎又把我帶回了那個天真爛漫的時代，心里充盈的竟是第一次看到那張照片時的新奇而又單純的感覺。

那一晚于烏鎮東柵而眠，沒有彩燈，沒有行人，水面甚至沒有一絲波紋。繁星漫天，我在古鎮的懷抱里沉睡，恬靜、安詳……

喚醒我的，是那略顯滄桑的鼓點。在這小鎮，就連鼓樂都那么平和，帶著看盡千年的不悲不喜，還有淡淡的溫柔。我走上街頭，鼓樂隊已經遠去。清晨五點半，空蕩蕩的街道，緊鎖的老屋，熹微晨光灑在光滑的青石板路上，沒有一點聲響。青翠的爬山虎爬滿灰白的石壁，烏黑的木墻上嵌著苔，殘余著雨水沖刷和腐化的痕跡。小河不緩不急，平靜地流著。我走過小橋，在早開的小店買到了我夢寐以求的油紙傘。

太陽出來了，我撐傘緩行。幾個爺爺奶奶蹲在河邊洗衣服，烏篷船搖搖晃晃地穿梭在河道上。景區的商鋪還緊鎖著，但住在小鎮的老人們紛紛敞開家門，擺出一些小商品，招攬為數不多的顧客。媽媽與住在對面的奶奶攀談起來，原來小鎮東柵的原居民只剩下了這些老人。為了保持古鎮的原貌，景區不允許他們販賣商品，早上八點游客進東柵，他們就必須關門，于是他們清早就起來，擺攤迎接稀稀疏疏的游客。八點，小鎮的寧靜被打破，大批大批的游客涌進本就不寬的街道。喧鬧中，我們一家離開了小鎮。

江南歸來，烏鎮的印象已漸漸變得豐盈、鮮明，融進記憶。夢的河上搭起了水閣，架起了石橋，烏篷船搖擺而過，櫓聲淺吟低唱，夢的街道青石板上“噠噠”的腳步聲悠悠回蕩……

烏鎮，依舊是我的夢里水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