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眼睛

李柳霏

爺爺的眼睛有些混濁，里面仿佛沉淀了時間，卻總是閃爍著。

門前的風輕輕地晃蕩，記憶被分成兩撥。一撥停留在當前，年邁的老人輕閉著眼，躺在房間的床上，不說話，不呻吟，不嘆氣。另一撥回到了過去，老人一只手拿蒲扇，輕輕地扇動著，一只手牽著一名幼兒，滿目和善。

小時候的我，從蒲扇里飛出的風滋養了我整個童年，卻耗損了爺爺的珍貴光陰。我喜歡看《西游記》，每天傍晚都會和爺爺一起坐在電視機前。爺爺坐在搖椅上，發出“吱吱”聲，我坐在板凳上，坐在爺爺旁邊。爺爺手里的蒲扇扇出風來，會輕柔地迎上我的臉。每次到關健時刻，我會偷偷看爺爺的反應，爺爺的眼里總是涌動著光，如同燦爛的星河，又如“火眼金睛”，嘴微張著，搖椅的“吱吱”聲也格外響亮，就像爺爺的笑聲。他總會笑得很溫柔，瞇著雙眼，喚著我的乳名，牽著我的手，在落日的余暉中忽隱忽現。

后來我上了小學，作業多了。我仍然記得那幾天，爺爺總是敲響我的房門，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我作業寫完了沒，《西游記》開始了……爺爺總在得到我一成不變的回答后失望地轉身，手里拿著蒲扇擺著，輕嘆著，關上了房門。他的眼睛，像極了某天晚上不那么亮的星星。爺爺特別喜歡講故事，講紅軍，講革命。他因為某些原因沒能參軍，這應該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爺爺講這些事時，他的眼中閃著光，那光是充滿激情和希望的，比星亮，如陽光。蒲扇也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激動的弧，像在講述著自己的耿耿于懷。

時間是賊，趁你不注意便慢慢偷走一切。現在爺爺生病了，讓人始料未及。落日漸漸接近地平線，像爺爺眼里的光一點點消失。爺爺的身影像是被云霧繚繞的山頂，我站在山腰看著，那么近又似乎那么遠。飽含落寞的雙眼，歷盡滄桑。但爺爺現在仍會滿目慈愛地看著我。他哪天有些力氣時，便會從床上坐起，打開電視機，我就會坐在床邊，和他一起收看《西游記》。爺爺會低聲地笑，原本灰暗的眼里泛起點點的光，猶如地平線上那最后幾縷淡淡的金色。黃昏的余溫鍍在爺爺的臉上，老年斑被照得很明顯，但那不僅代表著蒼老，更象征了歲月的靜流是如何淌過爺爺的生命。

我只希望殘忍的時間過得慢點，再慢點，我不急著長大啊，你也別急著褪去爺爺眼里的光啊！

太陽真的快落山了。風吹動著，吹動了空無一人的搖椅，發出“吱吱”聲……

最令小作者難忘的是爺爺的神情與動作，手搖蒲扇和眼里涌動著光，這樣的形象在回環往復中走向深刻。小作者在描寫爺爺時因時間、情境不同，人物形象也在變化中顯得自然靈動。當“我”小時候看書時，爺爺眼里的光，光芒萬丈，充滿愛意;后來當爺爺講革命時，蒲扇劃出的弧述說著爺爺的些許遺憾;現在爺爺病了，眼里的光也褪色了，但不變的是濃濃的爺孫的情。這篇文章語言流暢，感情質樸自然，確是一篇佳作。

（指導教師：陳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