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劇《唐頓莊園》中“莊園”意象對人物形象塑造的作用

何蘇鈉　趙海萍

【摘 要】《唐頓莊園》是一部共六季、一季有九集的英國微型電視劇，故事主要展現了生活于“唐頓莊園”里的格蘭瑟姆伯爵一家因家產繼承問題而引發的種種矛盾糾葛。本文圍繞劇中幾位主要人物來分析劇中“莊園”意象與劇中人物的復雜關系，發現“莊園”意象在劇中以“社會地位的象征”和“家”的形象出現，對人物的形象塑造有三方面的作用，即展示人物性格、傳達人物情感和暗示人物命運。

【關鍵詞】《唐頓莊園》;莊園;意象;人物形象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09-0083-03

康德曾給“意象”下過簡單的定義：“由想象力所形成的形象顯現，就叫‘意象。”（馬秀鵬，2010）在16世紀的英國文學中，“莊園”就以其獨特的形象出現在詩歌以及小說中。（葉少暉，2018）例如《傲慢與偏見》中出現的朗伯恩、內瑟菲爾德、羅辛斯和彭伯利莊園，這些莊園“不僅各有獨特性和‘獨立性，且在小說中具有多種功能，并揭示了豐富的意義”。（蔣瑩超、方英，2018）

英劇《唐頓莊園》中的“唐頓莊園”是一個富有英國特色的虛擬形象。想象中的建筑形象因人物對其的形象認知不同，有了自己的豐富含義，“莊園”意象便活躍于“現實”。“生活”于“唐頓莊園”中的各色人物，因“莊園”這一意象有了不同性格、情感、命運等形象的展現。本文擬探討“唐頓莊園”這一意象與人物的復雜關系，圍繞劇中幾位主要人物，看“唐頓莊園”意象對人物形象的不同塑造作用，旨在讓《唐頓莊園》的觀眾對“唐頓莊園”中各色的人物有多方面的認知，并為類似文學作品中莊園“意象”功能的研究提供些許借鑒。

一、“莊園”意象對人物形象塑造的作用

（一）展示人物性格

以“空間意象”來塑造人物形象是龍迪勇提出的“空間表征法”，屬于文本刻畫人物性格的方法之一。（蔣瑩超、方英，2018）龍迪勇認為，人物性格與其產生的空間特性有著密切聯系。英國貴族的住宅往往是一片鄉村經濟和權力的中心，貴族們在他們的領地里，享受生活，自然而然地行使著某種統治權力。英劇《唐頓莊園》中，格蘭瑟姆伯爵一家正是這一現象的體現。“莊園，不僅是安居的邸宅和人物活動的場所，還是身份的標志、地位的象征和家庭實力的展示，成為了一個浸染人物思想情感的文學意象。”（周瑤，2017：75）

1.羅伯特——慷慨感性，高雅英勇卻保守固執，刻板厭新。羅伯特是莊園中權力的集中者，身份地位的最高者。不同于普通貴族居高臨下、傲慢自負的性格特點，他友善地對待莊園里的下層仆人，對待鄉民也很慷慨，經常出錢出力，提供就業機會——莊園為鄉民提供就業環境。在“家”中，他性格溫和，愛護妻女，孝順母親;在莊園中，他以誠相待，盡心盡力，善待仆人;在國家事務上，他愛國英勇，富有責任感。不難看出，羅伯特是唐頓莊園里典型的紳士形象。

然而，由于時代的改變，偏于刻板、過于尊重傳統的性格使羅伯特對新生事物缺少敏銳的接受力。最能體現這一點的是他對自己女兒婚姻的安排。在當時嚴格的繼承制度下，沒有兒子的羅伯特選擇了讓新繼承人馬修與大女兒瑪麗聯姻的方式力求“守”住自己的莊園;他看重“唐頓莊園”在鎮上的名譽，不看好小女兒西比爾與家中司機湯姆的戀情，堅持認為“低他們一等的”（楊翌，2015：18）湯姆配不上西比爾。同時，羅伯特固執地堅持莊園傳統的經營模式，不愿意主動接受新的改革、新的運行制度，他的保守常常使“莊園”陷入財政危機。

2.瑪麗——從高傲自負、虛榮愚昧到堅強理智、真誠善良。瑪麗是“莊園”中美麗端莊的存在。偌大莊園中大女兒的地位使她成為所有男性眼中完美的婚姻對象。財富與社會貴族身份，使她高傲自負，游走于帥氣且擁有顯赫家世的紳士之間。貴族優良的傳統和氣質，使瑪麗虛榮、愚昧，不關心時事，熱衷于舞會，追求自己理想的愛情。但在“莊園”歷經時代的洗禮和她對社會認知發生變化之后，瑪麗變得堅強理智，真誠善良。

以她對馬修態度的前后變化為例。父親羅伯特為了守住莊園，讓瑪麗與馬修聯姻，然而瑪麗不愿嫁給陌生的馬修。此時她是不以為然的、不屑的甚至是厭惡的。但在現實面前，她又不得不與馬修有經常性的接觸，認識到了馬修的包容和與眾不同，而后被他吸引，此時她是猶豫的、誠懇的。第二次轉折是戰爭帶來的變化。戰爭讓瑪麗和馬修都意識到對方的不可或缺，從而有了美滿的婚姻，此時馬修對于瑪麗來說又是深刻的、幸福的。最后是馬修的死亡，瑪麗消沉絕望，在妹夫湯姆與管家卡森的開解后，瑪麗帶著馬修的愿望，重新為“莊園”而振作，這時的瑪麗是美麗迷人的，因為她堅韌真實。

3.西比爾——恬靜乖巧，善良純真，獨立勇敢，追求自由。西比爾在“莊園”中可以說是“另類”。比起大姐的優秀，她仿佛只有恬靜乖巧值得稱贊;比起二姐的膽大任性，她卻善良純真。而這些都是因為她的地位身份不同，沒有為守護莊園而犧牲婚姻的責任，同時還有家中父母的疼愛。但從西比爾為家中女仆戈薇申請秘書工作開始，她對女性獨立的見解漸漸顯露出來。即使身為貴族，她也大膽地挑戰新式服裝，關注人權，參與女權運動（楊翌，2015），尋找自身價值后投身于戰時的護士工作，最后為自己的理想愛情，沖破“莊園”對她的束縛，與湯姆私奔。西比爾性格中的矛盾，因“莊園”而爆發，看似平靜的背后卻有著新式的熱忱。

（二）傳達人物情感

古典小說中的意象是“常常表示一種特定情趣和意味的藝術符號，它代表了人類的共同感情和習慣思路”。（陳植鍔，1990：53）對于《唐頓莊園》中的人物來說，“莊園”這一意象，既是他們認知中世世代代的“家”，又是必須竭力保護的“家族資產”以維持社會地位。圍繞著“莊園”，各色人物為之付出、犧牲，甚至做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

1.羅伯特——愛得糊涂。在第二季第三集中，莊園現任管理者羅伯特說：“我應該澄清一件事。唐頓是我們的房子，也是我們的家，我們會歡迎任何朋友和任何我們認為與之有聯系的人。”“多虧了爸爸，它現在成了遺產的一部分，遺產由我的繼承人繼承;我自認為除了經營這所房子和其他地產，再也沒有其他職業。它是我第三個父母和第四個孩子。我在乎它嗎？是的，我很在乎！”（第一季，第二集）從羅伯特的這些話語中，我們可以看出，莊園在他心里的形象是家，是遺產，是職業，更是父母孩子。

羅伯特因為對莊園愛得深沉，所以糊涂了一生。他將莊園看作賴以為生的家，將經營好莊園作為一生的責任和職業。象征著社會地位的莊園使他成了鎮上的“一方之主”，必然地擔負起照看這一方土地的重擔，難免深沉了些。從他三次與馬修在莊園經營上產生的矛盾來看，英國紳士的性格特點使他守舊排新。第一次，因投資不善，唐頓莊園處于易主的境況，后投入馬修意外繼承的遺產得以改善，在境況有所好轉之后，他不得不妥協于在莊園的經營方式上有了話語權的馬修。第二次，因馬修對經營方式進行干涉，違背了傳統，影響了各方利益，矛盾再次產生，這次以馬修的以守為攻而告一段落。第三次的矛盾，因馬修的“死亡”（第三季，第九集）他又要重新確認莊園的繼承者，而后出現的馬修遺囑讓瑪麗這一女性成了新繼承人。而這些矛盾產生的原因是羅伯特過于急功近利，想要恢復舊時唐頓莊園的輝煌卻又故步自封，難以脫離傳統，落后于現代，難免糊涂了些。

2.瑪麗——愛得猶豫。在第一季第四集中，瑪麗與新繼承人馬修在游樂園的一番對話說明了當時貴族未婚女性的生活地位。馬修問：“你呢？日子過得順心如意嗎？當然除了繼承的事情。”瑪麗微笑道：“像我這樣的女人，沒有生活可言：梳妝打扮，走親訪友，出席慈善，社交應酬……不過就是等著嫁人罷了。”因為瑪麗對自己生活認知的一番話，讓馬修對瑪麗產生了同情，說：“我惹你難過了。”而瑪麗早已習慣于因地位帶來的不得已、無奈和妥協，說：“是我的生活讓我難過，不怪你。”

作為長女必然要接受聯姻來維護莊園，瑪麗雖有繼承莊園的野心，但理想的愛情凌駕于野心之上，這便產生了猶豫。在《唐頓莊園》第一季第五集中，瑪麗對母親柯拉說：“我有自己的底線，和不愛的人度過一生我辦不到，我注定無望了，讓我自生自滅吧……”如果不愛，即便這個人多么優秀，有權有錢，她也不會將就。所以，當新繼承人馬修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從未認真地對待過與馬修之間的關系，因為這不過是一個“玩笑”（第一季，第二集）。隨著與馬修有了越來越多的接觸，瑪麗與他產生了愛情，但又因母親意外懷孕而猶豫，她的猶豫使馬修失望。直到戰爭開始，馬修有了自己的愛人，她也只是說：“……那可太好了……干嘛介意呢……我當然高興了，我祝福他……”（第二季，第一集）當愛情來臨時，因莊園帶來的繼承問題、婚后地位高低等所要考慮的問題也接踵而來，這讓瑪麗的愛猶豫不決。

（三）暗示人物命運

劇中人物按部就班，各自端正身份以求未來命運的穩定，卻有來自“莊園”內外的誘惑與未知使他們在各自的命運線上左右搖擺。以劇中兩位命運截然不同的女兒為例。

1.伊迪斯——掙扎。即使伊迪斯出身高貴，擁有著社會地位，但在莊園里，她上面有低看她的大姐，下面有父母疼愛的小妹，她成了家中最尷尬的存在。沒有大姐的貌美和繼承權的優勢，沒有父母的婚姻安排，克勞利夫婦曾暗地里商量，做好讓伊迪斯老死閨中、為他們養老送終的打算。她因為不屈于既定的命運，所以掙扎于莊園之中。為實現計劃中的愛情，她用盡一切手段去討好每一個男人，甚至被祖母老伯爵夫人譏諷，說她饑不擇食。她先是遇到一個愿意接受她的老男人安東尼爵士，經歷種種，好不容易邁上婚姻的殿堂卻被悔婚;再是雖然不被家里人看好，但還是接受了《泰晤士報》編輯的求婚，又在未婚懷孕之后接受了未婚夫失蹤死亡的事實。盡管最后有了“白馬王子的吻”（第六季，第九集），卻是經歷了千般掙扎。細究她命運多舛的原因，始終離不開莊園對她的束縛，即“家”中父母的不重視、“家”中姐妹因利益的沖突和莊園象征的社會地位及財富。

2.西比爾——死亡。作為女權主義的倡導者，西比爾在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的過程中因離開莊園而遭受了挫折。西比爾在戰時的醫院當護士時，與院長產生矛盾，院長在辦公室指責她：“克勞利護士，或許在你們上流社會里，我地位在你之下，但在這家醫院，我說了算！”（第二季，第二集）追究這矛盾產生的原因，是莊園給西比爾帶來的潛移默化的影響，因為單純的莊園生活，她不懂得現實職場的復雜。在她與司機湯姆產生戀情并決定與其私奔時，因為這一行動和她的貴族身份與當時女性傳統形象相悖，她的悲劇已經注定。西比爾脫離了莊園帶給她的舒適，由于嫁給了比自己低一等的男人，社會地位和金錢來源受到影響。她從獨立慢慢成為了依附男人的存在，婚后，她默默地接受他作為獨立分子激烈的想法，并原諒了丈夫為愛爾蘭獨立而做出的行為。西比爾成為了湯姆所代表的反傳統和唐頓莊園所代表的傳統世界的聯系物，當傳統與反傳統的矛盾升級時，西比爾的死亡成為了必然（楊翌，2015）。

二、結語

通過分析《唐頓莊園》中“莊園”意象與劇中幾位人物的復雜關系，我們發現，“莊園”意象對人物的形象塑造有三方面的作用，即展示人物性格、傳達人物情感和暗示人物命運。編劇朱利·費羅斯說：“我喜歡1890年到1940年，這段時間不長，卻是英國從舊世界到新世界的重要轉變時期，其實，各種思潮洶涌，工會運動、男女平等、馬克思的著作流行并產生影響、婦女權利的訴求，一場戰爭又將積累的能量完全釋放，戰爭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徐建、劉暢，2012）原本在傳統之下的劇中人物只守著莊園這一富足的“財產”過活，又因當時社會的變化，讓他們意識到了現代對傳統的沖擊，他們的認知開始轉變，這時莊園不僅是庇護所，還是他們要傾盡所有去守護的“家”。在轉變中所產生的矛盾，使人物的形象愈加豐滿：固執刻板的羅伯特屈服于現實;小女兒犧牲在這矛盾之中;命運各自曲折的大女兒和二女兒卻在為莊園努力改變自己。

通過研究劇中“莊園”意象對人物形象塑造的作用，我們得知意象使人物鮮活，人物使意象立體。本文的研究使意象與人物有機結合在一起，意在使觀眾觀看英劇《唐頓莊園》時，能對劇中富有英國特色的莊園意象和各色人物有多方面的認知和情感的代入，同時也為類似文學作品中莊園意象功能的研究提供些許借鑒。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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