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花開

陸屹靈

陽光，無情地榨干空氣中的每一滴水，世界如同被擠到極致的海綿一般干燥。一股血腥味涌上鼻腔——又流血了。

我無奈地低下頭，望著那一滴一滴流下的血，心中沮喪不已。

外婆倚著門框，一句話也沒說，就定定地看著我，若有所思。

也不知外婆是從哪兒弄來的偏方，說茅針花可以治流鼻血。于是，外婆天天蹬著那輛“嘎吱嘎吱”叫喚的自行車，行走于那些人跡罕至的地方，到處為我尋找茅針花——這種花多長于陰暗偏僻的角落。

“天有不測風云”，一天，外婆正彎著腰在某處摘茅針花，不知從哪跳出一只大黃狗，仰著頭，充滿幽怨地盯著外婆。外婆大驚，撿起地上的花就跑，不料剛下過雨，路很滑，外婆重重地摔在一塊大石頭上。看著外婆那“猙獰”的青紫色的傷口，我又是感動又是心疼……

因為打農藥的原因，本鄉的茅針花消失得差不多了，外婆便常讓媽媽帶她出去兜一兜，轉一轉。那天，我也跟著外婆、媽媽外出尋找茅針花。外婆眼尖，很快就發現了，忙喊“停車”。我隨外婆一起下車，只見茂密的草叢中盛開著一簇簇美麗的茅針花，它們像一片純潔的夢，又像天使翅膀上的羽毛。

我沿路發現幾朵，便彎腰摘下，捏住花莖輕輕往上一提，整朵花已然在手。那輕輕的“啵”的一聲，好似茅針花的低吟。

抬頭看向外婆，只見她緩緩走進亂草叢中，弓著腰，仔細地、一株一株地找著，摘著。那曾經高大的身影，現在是那么瘦小、單薄！我幾乎可以清晰地看到外婆眸子里流淌出的溫情，她鄭重地將花摘下，又緊緊攥在另一只手里。每一次垂眸，每一次彎腰，每一次伸手，在天地之間顯得如此和諧……

回家后，外婆將茅針花一一鋪展在陽光下。那一穗穗花兒經太陽照耀，折射出鉆石般璀璨的光芒。花朵似乎隨著陽光跳躍、翻飛，就像舞動的精靈;湊近細聞，竟有一種甜蜜的苦澀。茅針花曬干后，外婆將其與紅棗一起煮了。那煮熟后的泛紅的茅針花晶瑩剔透，盛入碗里，捧在手心，宛如捧著整個世界。

多年以后，當我獨自漫步田野，看到幾株茅針花盛放在微風中，頓時憶起那苦澀而又甜蜜的花茶來。

那一年，只有你我知曉，茅針花在我心底緩緩綻放……

（指導教師? 唐惠忠）

【評點】

文章所寫的“花”，乃親情之花，可貴的是，作者沒有空洞地、散漫地抒情，而是為這份情尋覓到了一個理想的“承載物”——茅針花。純凈而美麗的茅針花“與紅棗一起煮了……晶瑩剔透，盛入碗里，捧在手心，宛如捧著整個世界”，其中正寄托著外婆濃濃的愛，又飽含了“我”的感激之情。文章不少片段寫得文情并茂，比如“曬花”的場景是“外婆將茅針花一一鋪展在陽光下……竟有一種甜蜜的苦澀”，在這里，作者調動多種感官，多方面予以展示，給讀者一種美的享受。此外，行文用語不乏文采，頗見功底。

文章的不足之處在于，以“只見茂密的草叢中盛開著一簇簇美麗的茅針花，它們像一片純潔的夢，又像天使翅膀上的羽毛”展現茅針花的形態，過于抽象，可從形與色等方面進一步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