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歡
【摘 要】電影《一個母親的復仇》改編自2012年印度德里公交車案件,并于2019年5月10日在中國大陸上映,隨即引發社會的廣泛關注和熱議。影片講述了繼母戴維琪為慘遭強奸的繼女艾莉亞復仇的故事,表現了母親的無畏與強大,反映了印度女性的悲慘現狀,抨擊了印度腐敗的司法體系。本文試圖將片中的母親形象結合“蓋婭模式”“花木蘭式蓋婭模式”進行解讀,進而思考和探索現代法制下的“正義”。
【關鍵詞】《一個母親的復仇》;母親形象;現代法制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09-0104-02
一、蓋婭模式下的新型賢妻良母形象
蓋婭指希臘神話中的地母,與東方文化中的賢妻良母意蘊相同。蓋婭模式以“蓋婭”為原型,將“蓋婭”作為一種性別身份和社會角色,在影視敘事模式中逐漸形成。在此模式下,女性角色們均將付出、包容、犧牲等奉為生活的主題。到了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隨著觀影需求的改變,傳統的蓋婭模式呈現出邊緣化趨勢,賢妻良母被欲望化重構。在印度法制落后、強奸事件頻發的背景下,本片采用了蓋婭原型,將片中的繼母戴維琪塑造成了一個新型的賢妻良母形象,下面將從妻性和母性兩個方面進行解讀。
首先,片中繼母身份的設定迎合了主流意識形態的美學趣味,打破了觀眾關于印度文化傳統的慣有想象。作為一名生物老師的戴維琪,在事業上自信而獨立,在日常生活中除了以“相夫教子”為中心外,還具備道德與情感感召力。從妻性來看,她遵循著傳統妻子的規范,對丈夫體貼入微,具有賢妻的一切美德,符合傳統蓋婭模式溫柔、勤勞的本質。當丈夫因艾莉亞事件未得到公正判決,藐視法庭,打人被捕時,戴維琪化身地母式拯救者,冷靜、主動地與不公的法制抗衡,將丈夫從公共空間(警察局)帶回私人空間(家),使他在家中得到情感補償。
其次,從傳統來說,社會賦予女人的命運是婚姻。[1]艾莉亞母親早逝,戴維琪與其父親結合,作為繼母的戴維琪對待親生女兒和繼女一視同仁,在片中被賦予了新時代女性的生命活力與母性的本能欲望。就母性角度而言,導演擅用特寫鏡頭來捕捉戴維琪內心情感的變化,打破了觀眾與女主之間的平衡,用客觀的不帶情感的距離將一個母親的喜悅、無奈與憤怒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盡管片中的戴維琪在與艾莉亞相處的過程中困難重重,但她的眼神始終飽含關切與深情。當戴維琪勸說艾莉亞不要對食物發泄憤怒時,鏡頭自然逼近她的眼睛,用特寫的方式表現出她理解艾莉亞不愿和任何人分享父親的心情,以及她內心的擔憂。同時,特寫鏡頭既是導演的眼睛,又是觀者的眼睛,當戴維琪決心復仇時,鏡頭使她堅毅的眼神充滿畫面。這種強烈的視覺感受,逼近了觀者與片中繼母的距離,使觀者能夠透過眼神看到戴維琪復仇的決心,并預示了復仇環節所蘊藏的殺機。片中特寫鏡頭的運用,塑造出了一個儼然與當今的“繼母”形象相悖的慈母形象,表現了繼母的無私與果敢,肯定了印度女性的主體地位,并且完成了對蓋婭模式的經典表述,使戴維琪能夠合理地在片中成長為一個極具情感感召力的繼母,呈現出一個新型的賢妻良母形象。
二、花木蘭式蓋婭模式下的復仇天使形象
由于文化生產的需要,源于樂府民歌《木蘭詩》中的花木蘭原型被應用于影視敘事模式,并在電影的發展中逐漸擺脫了女扮男裝、建功立業的傳統原型的桎梏,使得花木蘭模式呈現出更加豐富的母題,包括獨立、自主、職業等。同時,蓋婭模式為應對電影市場的需求,在演變過程中深受花木蘭模式的影響,產生出一個新的變體,即花木蘭式蓋婭模式。在此模式下,女性往往既是賢妻良母,又是“女英雄”,女性權力的崛起也通過敘事策略與電影影像被強烈凸顯出來。
本片繼母的扮演者“寶萊塢女皇”希里·黛玉為喚醒印度女性的覺醒和抗爭,曾多次為女性的不公平待遇發聲,既堅持著行為上的獨立又擁有精湛的演技,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更好地呈現導演想要塑造的母親形象。
一方面,片中的戴維琪不同于傳統的花木蘭形象。由于法庭不公的審判使她無法安于現狀,憤然從家庭的苦難中踏上復仇之路。去雄性化的同時,向現代女性身份回歸。她穿戴雅致,大方得體,并在鏡頭語言中充分展現出女性魅力,以勇敢和美貌實現一種雙重征服。其中,紅色作為影片最重要的色彩,在母親形象的塑造上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起初,戴維琪一家寄希望于法治,由于犯罪嫌疑人捏造事實并毀滅證據,艾莉亞的證詞未被法庭采納,致使這起強奸慘案并未得到公正審判。因此,當戴維琪親眼目睹施害者重回校園,學校無法對他采取相關措施時,她不再篤信法治的力量。此時,日常駕駛的紅色車輛被化作復仇的武器加速撞向施害者,成為了戴維琪內心憤怒和絕望的寫照,反映了她試圖報復施暴者的決心,展示了印度法制社會的悲哀與驚人的母性力量。
誠然,電影作為一種綜合藝術,常用色彩營造環境氛圍。在本片中,戴維琪的學生所經營的染坊則是色彩表現的最佳場所,導演巧妙地將身著冷色調服飾的戴維琪放置在掛滿紅色和黃色布匹的開放空間中,用強烈的視覺沖擊和明暗對比,展現了戴維琪心底的痛苦,渲染了悲涼、沉重的復仇氛圍。并且片中紅色的服裝和道具作為繼母思想情感的化身,一直應用于繼母性格的描繪。當繼母初次實施復仇計劃,安排紅衣女去引誘強奸犯時,紅色作為一種極具感染力的視覺元素,與深夜里黑漆漆的天空相融,滲透著凝重的復仇氣息,成功構建了繼母復雜的內心世界。同時,為了推動故事情節合理發展,導演在片頭便交代了戴維琪生物老師的身份,使她能夠成功地從紅蘋果籽中提取氰化物,放入查爾斯所食的蛋白粉中,并致使他癱瘓。在這里,紅蘋果、遺忘在施害者家中的紅色邊框眼鏡、戴維琪去醫院所披的紅色圍巾等被隱喻為復仇符號,具有對繼母形象的側面暗示作用,它是戴維琪母性本能的一種隱喻,使觀者深切感受到繼母復仇情緒的轉變,深層次完成了繼母性格的塑造,最終使戴維琪實現了從蓋婭模式到花木蘭式蓋婭模式的轉型。
另一方面,在花木蘭式蓋婭模式中,父親常常是缺席的。[2]本片也采取了相同的敘事策略,以繼母的復仇行徑為中心,弱化了父親的行動。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男性的權利,使得繼母作為獨立個人的主體價值得以在細節中實現。在片中,偵探與繼母在一場主題為“摩訶婆羅多”(意譯:偉大的印度)的畫展上會面,戴維琪在此儀式化的空間中,靜默佇立,神情凝重,并向偵探解釋一幅抽象表現主義繪畫作品的意涵,即朵帕蒂在用杜西亞的血洗頭發的復仇故事。此時,戴維琪的神情和姿態與展示印度古老復仇故事的繪畫作品相疊合,其多重身份也在這一刻重合:她是慈愛的繼母,也是可敬的復仇天使。
影片最后,導演將戴維琪用槍對準施害者的畫面呈現在艾莉亞眼前,使她終于明白了繼母一直在為自己復仇,并與其含淚擁抱。至此,細膩的細節一步步完成了對這位“復仇天使”的塑造。
三、結語
本片采用了理想化的敘事手法,將視角聚焦于印度法制、家庭和母女關系,對2012年印度德里公交車案件進行了“電影化的改編”。用最酣暢淋漓的方式,使繼母從學習和生活上的管束者轉變為捍衛女兒尊嚴的保護者,拿起武器,順利完成了復仇。盡管在情節設置上有所欠缺,但整體上借助紅色隱喻以及細膩的細節,較為成功地塑造了蓋婭模式下的新型賢妻良母形象,以及花木蘭式蓋婭模式下的復仇天使形象。通過無畏的母親形象和充滿傳奇性的復仇情節,贊揚了“正義到不了的地方,還有母親”。寄托了導演希望印度女性在一個社會和法律都極有可能成為強奸犯庇護所的大環境中,能夠及時覺醒和抗爭的愿景。同時,表達了完善印度司法體系的訴求。必須強調的是,我們不能通過以暴制暴來伸張正義,要堅信,在社會文明體系中,只有依靠公平公正、完善的法律體系,才能讓施害者無處藏身。
參考文獻:
[1][法]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M].鄭克魯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2]吳菁.消費文化時代的性別想象[M].上海:上海世紀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