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犯罪現場連載五

風雨如書

這些人的樣子在高雷剛的面前一一閃過，每個人帶著善良的微笑，又帶著謎一樣的疑惑……高雷剛的思考讓他忘卻了身上的疼痛。

前情提要：剛子的一系列推測給調查組提供了一些線索，但陸遠卻根據他的話和行為推斷提出了疑惑。接下來，剛子冒險與神秘人見面，牽連出了別墅兇殺案的背后真兇，情況愈加錯綜復雜。

24.現場

歸元別墅。

這一次周鐵豪拿到了調查批示，除了陳楓，調查組所有人員都來到了現場，當然少不了顧明和崔浩。

“你是白老師，我之前聽過你的課?！贝藓埔灰姲资珂帽阏J出了她。

“是嗎？這倒是很巧啊。”白淑婷笑了笑。

“其實很簡單了，像你這么年輕又漂亮的警察老師，基本上龍安省也沒有幾個?！贝藓菩χf道。

“的確，白老師不但年輕漂亮，專業也很厲害，她出身警察世家，說起來你的父親白林以前還在照河路派出所當過指導員。”顧明跟著說了一句。

“原來是白老的女兒，難怪總覺得有點熟悉。”白淑婷的父親白林是龍安省犯罪心理模擬畫像的專家，曾經為了推廣犯罪心理偵查手段，在龍安省大大小小的派出所、公安局，都待過。

旁邊站著的陸遠對于他們的對話一點興趣都沒有，他進入現場后，目光就沒有離開過沙發，那里是榮飛和白鳳玲的死亡之地。

之前只是從照片上來推定現場的樣子，現在看到現場的真實情景，還是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感。

綜合現在調查的情況，陸遠閉上眼睛，他從目前有關系的人的角度進行現場模擬，希望能找到一些被隱藏起來的線索。

陸遠坐到了沙發上，那里曾經是榮飛坐的位置。他閉著眼睛，想象著自己是榮飛，在與白鳳玲瘋狂纏綿的時候，內心的邪惡跟著膨脹。出于本身的性癖好，在高潮快要來臨的時候，榮飛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繩子，套在了白鳳玲的脖子上，感情的興奮、大腦的沖動讓他忍不住玩過了頭，等到發現白鳳玲出事后，白鳳玲已經沒了氣息。

這一幕，相信負責拍攝錄制視頻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并且錄下了完整的視頻。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榮飛要么給拍攝的人一大筆封口費，要么殺人滅口。殺人不是辦法，所以榮飛答應給拍攝人一大筆封口費，來掩蓋自己殺人的事情。

之前推定高雷剛是現場第七個人，陸遠的思緒從榮飛的位置轉變到了高雷剛的身上，如果看到榮飛殺人，并且對方答應給一筆錢，面對這個意外之喜，高雷剛第一時間想到的應該是楊敏。有了這筆錢，他就可以和楊敏認錯，讓楊敏跟他一起回老家，不用再做陪酒陪客人這種工作。

想到這里，陸遠一下子睜開了眼，快步向二樓走去。二樓的死亡現場照片上很清楚，楊曉蘿（楊敏）上身赤裸，下身只穿了一只絲襪，斜靠在跑步機上，孟海濤跪在她面前。作為楊敏的男朋友，雖然已經接受了她在外面所做的事情，可是真的看到，心里難免還是會非常痛苦，并且他之所以接受這些，條件就是攢夠錢回老家結婚。

“是發現什么了嗎？”周鐵豪看著陸遠的樣子不禁問了一句。

“這還真是一個復雜的命案啊，”陸遠剛才想得太多，也怕自己整理不清楚，干脆講了起來，“我們確定高雷剛是現場第七個人，他告訴我們榮飛在性高潮的時候殺死了白鳳玲。那么高雷剛應該就是那個負責拍攝錄像的人。榮飛在殺死白鳳玲的時候，高雷剛一定也拍下了視頻。發現殺人后的榮飛只有兩種解決辦法啊，要么殺死高雷剛滅口，要么給高雷剛一大筆封口費。

“很顯然，榮飛應該選擇了第二個，他沒有殺死高雷剛，應該是答應給高雷剛一大筆封口費。有了這一筆錢，之前因為錢的問題高雷剛和楊敏分手，那么高雷剛一定會將這個消息告訴楊敏，并且當場帶她離開。但是楊敏沒有走，并且死在了二樓。這說明什么問題呢？”陸遠說到這里停了下來。

“說明高雷剛趕到二樓的時候，楊敏和孟海濤已經死了?！卑资珂谜f道。

“那會不會是榮飛選擇殺人滅口，但是卻被高雷剛殺了。殺人后的高雷剛紅了眼，跑到二樓又將其他人殺了呢？”崔浩提出了另一種可能。

“這種可能性非常小，榮飛身上一共三個傷口，致命的是心口的位置，如果榮飛要殺人滅口，一定會和高雷剛發生沖突，那么高雷剛反擊殺死他的位置不會這么整齊。并且有一點，榮飛死的時候渾身赤裸。如果他要殺高雷剛滅口，肯定會穿上衣服。反之，因為沒有穿衣服，加上殺人，所以他會選擇快速解決難題，那就是給高雷剛錢，解決眼前的問題。

“如果說榮飛是高雷剛殺死，然后他又跑到二樓殺人，那么二樓兩個人的死法應該是最直接的被刀殺死，而不是在親熱完后，喝紅酒中毒而死。所以這才能確定，高雷剛剛到二樓的時候，就看到了被毒死的孟海濤和楊敏。而在死亡現場，孟海濤跪在楊敏面前的樣子，這個自然是高雷剛做出來的，在他眼里，楊敏是因為和孟海濤在一起親熱，然后喝了毒酒而死，所以孟海濤應該對楊敏懺悔?！标戇h解釋了一下。

“那這么說，兇手還是另有其人。可是奇怪的是，我們根據現場的腳印勘察痕跡，并沒有發現有其他人啊。”顧明說道。

“殺人不一定要在現場，孟海濤和楊敏的死，可能根本不需要在場。你們勘察了他們是用了有毒的杯子，那么兇手完全可以提前將毒下到杯子上。然后剩下的就是等他們兩個親熱完后，喝酒送命。”陸遠說道。

“對，也許他們的死是事先設計好的，為的就是迷惑警方查案?！敝荑F豪說道。

“走吧，現在我們一起去三樓的現場看下。”陸遠說著，向三樓走去。

上一次周鐵豪他們本來想去三樓，因為榮家人的阻攔，沒有去成。

三樓是臥室，一共六個臥室。胡雅麗和余剛是在中間的主臥床上被殺，他們被一根長矛刺中，兩人的身體貼在一起，同時死在一起。

從當時現場照片看，胡雅麗和余剛正在床上做愛，從傷口位置確定的是那根長矛是從胡雅麗的后背刺入，然后從余剛的后心戳出來，正好將兩人刺死在一起。刺死兩人的長矛原本是掛在臥室的工藝品，長矛刺在了兩人身上，長矛架還釘在墻上。那應該是一件掛在墻上的藝術品，但是卻成了兇手的殺人兇器。兇手應該是從墻上取下長矛，然后沖著胡雅麗的背后將長矛扔過去，長矛直接刺入了胡雅麗的后背，穿過去然后刺中了余剛。周鐵豪站在床邊外三米的距離，感覺了一下：“這里是殺人的最好位置，太近的話力道會因為太滿，反而達不到效果。如果太遠的話，可以刺死胡雅麗，不一定能把余剛也刺死?！?/p>

“所以兇手應該是經過準確的計算，站在哪個位置，用多少力度，不然根本沒有辦法同時殺死兩個人?！卑资珂每粗懊嬲f道。

陸遠走到了白淑婷的位置，那是距離門邊大概十厘米的位置，門口對面是另一個臥室，臥室開著門，可以看到對面窗外的風景。陸遠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六個遇害人，一個現場參與者，還有未知的隱藏人物。整個案件撲朔迷離，看似簡單的案件推理，卻又有著難以成立的理由。

“那天晚上的晚飯是誰準備的？李彩英嗎？”周鐵豪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是，不過是下午就準備好了，到了晚上榮飛就讓她走了?！鳖櫭飨肓讼胝f道。

陸遠走到了對面的臥室，這是一個十五平方左右的臥室，里面只有一張床，床墊上的防灰膜還沒有撕掉，說明這個臥室自始至終都沒人睡過。站在窗戶面前，可以看到樓下的風景，對面是小區的后門，那里有一些小商販在兜賣商品。

這時候，周鐵豪的電話響了。

“什么？怎么會發生這種事？”周鐵豪大聲喊了起來。

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都看著他。

“行吧，我們馬上過去，你們先等一下?！敝荑F豪說完掛了電話。

“怎么了？”顧明問道。

周鐵豪揮了揮手，走到了前面的臥室里，站到了陸遠身邊。

“什么事？”陸遠問道。

“早上趙愛國去抓高雷剛，結果沒想到榮信路派出所的人大早上就提前抓走了他。現在趙愛國在榮信路派出所等我們?！敝荑F豪說道。

“榮信路派出所？那里的人怎么會抓高雷剛？”陸遠不禁愣住了。

“榮信路派出所的人和榮信集團關系特別好，榮信路就是用榮信集團的名字命名的。那里的很多警察都是榮信家族里的親戚。我估計可能是我們的偵查工作泄露出去了，榮信派出所的人截胡了。”顧明說出了原因。

“走，那我們趕快過去?！标懨饕宦?，立刻說道。

走出別墅，上車后，陸明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那個高雷剛情況怎樣？沒有挨打吧？”

周鐵豪搖搖頭說：“這個不清楚，不過現在的警察都不會體罰嫌疑人，現在的審訊方法還是你們這些搞心理提出的辦法，從心理防線擊破內心防線，既簡單又省事?！?/p>

“正常的犯人當然不用擔心，只是這個高雷剛可是命案現場的參與人，如果榮家的人知道了的話，那還真不好說。”顧明擔憂地說道。

25.連環

這一天還是來了。

高雷剛忽然想起了老家的麥場。

那時候，他和楊敏經常在麥場玩。各家各戶會在打完麥子后將剩余的麥稈堆到一起，形成各種各樣的麥山。柔軟的麥稈是孩子的游戲道具，可以搭建成房子、玩具，做各種游戲。

那時候，高雷剛和楊敏經常一起在麥場里，找一個麥子搭成的房子，望著夜空，依靠在一起。

楊敏的嗓子很亮，她最喜歡唱的是《夢里水鄉》，她說以后要是有錢了，就去江南的水邊買一個房子，晚上睡覺都能夠聽見水聲潺潺。

高雷剛最喜歡聽楊敏唱歌，聽著她的歌聲，就能夠感覺到那個夢里的水鄉是什么樣子。

慢慢的，他們一起長大。

第一次接吻。

第一次擁抱。

第一次解開對方的衣服，月光下，楊敏羞澀的臉，高雷剛顫抖的手，以及兩個人響個不停的心跳……

美好的記憶，一點一滴將一個人牢牢地印在心底。即使有一天這個人變了，可是那些記憶里的美好還會讓他深深留戀。

啪啪！臉上被重重地拍了兩下，美好的記憶瞬間被打斷。

高雷剛睜開了眼，疼痛從四面八方涌上來。腳跟與地面之間的距離讓他不得不全身緊繃著。

噩夢又開始了。

早上，他被帶到了榮信路派出所。

一進審訊室，對方就關上了門。沒有負責記錄的警察，甚至連進來詢問的警察也是兇神惡煞。

“那兩個人問了你什么？”一個左臉有青色胎記的警察問道。

高雷剛忽然想起來，眼前這個人好像不是警察。當初歸元別墅的案子發生后，他在榮信集團的人群中見到過這個人，當時他跟在榮飛的弟弟榮翔的后面。

“他們兩個是警察，你們不是也是警察，一問不就知道了，何必來問我？”高雷剛說道。

“小子，問你你就回答，非要吃了苦頭再說，何必呢？”另一個警察坐在一邊，手里拿著一個指甲刀在刮著指甲。

“他們問我歸元別墅的案子。”高雷剛說道。

“他們為什么問你？你怎么回答的？”胎記警察問道。

“歸元別墅里死的六個人中有一個是我的女朋友，他們來問我不奇怪吧？我怎么回答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能怎么回答？”高雷剛說道。

這時候，那個刮指甲的警察站了起來，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手機，找到一個文件，按了一下，手機里傳出了一個對話。

“你放心，我們已經重新開啟了對這個案件的調查，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兇手，幫楊敏報仇。”白淑婷對他說道。

“不過我也不是一無所獲，經過這兩年的追查，我可以確定白鳳玲不一定是被兇手殺死的，她是被榮飛的性怪癖錯手殺死的?！备呃讋傉f道。

“你怎么這么肯定？”陸遠問道。

“我問過之前跟榮飛搞過的女的，她們都承認榮飛有這怪癖。白鳳玲是被勒死的，肯定是榮飛失手殺死的。”高雷剛堅定地說道。

聽到手機里的對話，高雷剛呆住了。

“你以為你是誰？福爾摩斯嗎？你媽的！”臉上有胎記的警察開始對高雷剛拳打腳踢，瘋狂地毆打起來。

高雷剛閉上了眼睛，對方的拳頭雨點般襲在身上，他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

之前看過一本書，如何麻木身上的疼痛。這時候，可能能用上。

高雷剛在想，為什么這個錄音會到眼前這個人手里。是那兩個警察給的嗎？

顯然不是，眼前這個胎記男一直在追問那天那兩個警察向他詢問了什么？如果他們是一伙兒的，肯定不會問這個問題。

那會是誰呢？

高雷剛想著那天和陸遠他們在一起時身邊的人。坐在一邊的房東？旁邊賣水果的小商販？路邊等人的出租車司機？

這些人的樣子在高雷剛的面前一一閃過，每個人帶著善良的微笑，又帶著謎一樣的疑惑……高雷剛的思考讓他忘卻了身上的疼痛。

這時候，坐在旁邊刮指甲的警察擺了擺手，那個胎記警察停了下來。那個刮指甲的警察從口袋拿出一個白色的手帕，走到了高雷剛面前，然后幫他擦了擦嘴上的血水和臉上的汗水。高雷剛看著他。

比起那個胎記警察，他顯然要和善得多，從面相上看，眼前這個警察就像是一個溫文儒雅的文化人，長得眉清目秀的，一點架子都沒有。

“我是最討厭動粗的，動粗是最差的詢問方式。介紹下自己，我姓榮，榮海，榮信集團的人?！惫唬麄兪菢s信集團的人。

高雷剛笑了笑，對著前面那個胎記警察努了努嘴說：“榮先生，你比他真誠多了?！?/p>

“別介意，他們是粗人，只會用粗人的辦法來辦事。我看得出來，高先生是讀過書的人。我們不如簡單點，我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希望高先生能把之前在歸元別墅拍攝的資料交出來。你放心，肯定不是讓你白交的，我們會花錢買，一百萬?！睒s海說道。

“很誘人，”高雷剛用力舒了口氣，“不過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當時錄的東西被我摔了。保存下來的只有一張內存卡，但是里面內容并不全。你們要是想要，我直接給你們，錢就算了?！?/p>

榮海和那個胎記警察對視了一眼，他們可能沒想到會這樣。

“那就麻煩高先生了，這個東西在哪，我派人去拿。如果里面的內容是我們要的東西，一百萬還是會給你的。當然，如果高先生耍我們，你知道后果的?！睒s海微笑著說道。

“東西在我單位，我衣柜的上面有一個盒子，內存卡就在盒子里?！备呃讋傉f道。

“好，那就先委屈下高先生了，我們馬上派人過去取?！睒s海笑了笑，然后帶著那個胎記警察走了出去。

高雷剛沒有說話，看著榮海和那個人離開。一些東西總是要準備好的。他相信榮海到衣柜里取出那個內存卡后，一定以為已經拿走了最后的證據。

高雷剛抬頭看了看前面，那里有一個表，距離天亮還有三個小時。

天亮后，那個人的尸體應該就會被發現。

那個幕后黑手就算拿走了內存卡，也馬上就會發現，他需要拿走的東西還有很多。

高雷剛忽然想起了陸遠和白淑婷。陸遠看起來還很年輕，白淑婷也不過比他大個幾歲。他們兩個對歸元別墅案子的調查，看上去非常堅定，可是能頂得住這案子背后的狂風暴雨嗎？陸遠和白淑婷走后，高雷剛特意查了一下他們的背景。

兩人都曾經在林城警察學校待過，并且陸遠還在上學的時候破獲過一起震驚城市的重大刑事案件。

不過畢業后的陸遠沒有去公安局做刑偵工作，而是去做了一名戶籍警。

現在看來，他來調查這個案子，應該是省廳的人專門把他找過來的。

高雷剛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了。他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了陸遠身上，所以才會說出榮飛的性怪癖殺死白鳳玲的事情。當時高雷剛一直看著陸遠，陸遠沒有什么表情變化，看得出來要么是陸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要么就是陸遠在懷疑高雷剛的供詞。

迷迷糊糊的，高雷剛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在夢里，他看到楊敏。

楊敏拿著一張銀行卡，在陽光下對他揚著，笑著說：“終于攢夠錢了，我們可以回家結婚了！”

可是，高雷剛卻沒有走過去，愣愣地站在那里。楊敏慢慢放下了手，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天地間變得昏暗起來，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我們回不去了。”高雷剛說了一句話，這句話他很早就想和楊敏說了，這是張愛玲《十八春》里，沈世鈞對顧曼楨說的話。

有些東西，不是說有愛就可以永遠不變。

高雷剛一想起楊敏在別人身下嬌喘呻吟的樣子，他的腦子里就會有千百條蟲子噬咬的疼痛。

“我們回不去了，楊敏，我們回不去了！我們的一切已經死了，從你爬上別人身上那一刻開始，我們的一切已經死了！”高雷剛大聲叫著，一下子從夢里醒了過來。

下集預告：榮家人從高雷剛手里要的東西使他們徹底牽連進了這個案件，與高雷剛接觸的神秘人很快被發現，警察卻在殺死死者的兇器上發現了已故兩年的榮飛的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