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剛
大漠戈壁,隨著一聲聲震天撼地的巨響,6發導彈刺破蒼穹,精準命中目標。
仰望蒼穹,長劍劃過夜空,把四周映照得燦若黎明。這是一次全軍組織的重大演練任務,為導彈發射規劃航跡的,是火箭軍某旅作戰保障營任務規劃隊隊長邱黃成。
任務歸來,尚未洗去數月奔波的勞累,他卻病倒了,倒在了自己心愛的戰位上,倒在了離使命最近的地方。2019年9月15日,他的生命軌跡永遠停留在了40歲。
旅史長廊,記錄著他光輝的軍旅足跡。“百發百中旅”榮譽榜上,他是第51發導彈的指揮員,首次實現某型導彈夜間發射;他參與發射導彈45發,用精準測算鑄就發發有效毀傷。
春節前夕,火箭軍下發紅頭文件,將其表彰為“十大基層好主官標兵”“優秀共產黨員”,那個加了黑框的名字,留給人們無限的懷念和追思。

把平凡的工作干到極致,用青春的奮斗標定航向。他把自己比作一把圓規——
一座老式居民樓里,略顯簡陋的一個單元房內,周慧晶正在整理丈夫的榮譽證書,一件件悉心擦拭,不覺已是淚眼婆娑。
2019年6月28日下午,剛剛下班回家的她,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小跑著迎到門口。眼前的丈夫有些“反常”,又黑又瘦,步伐中明顯帶著疲憊,嘴里也不再哼往常愛唱的曲調。
一進屋,邱黃成便斜靠在沙發上,兩眼無神的樣子。見此情形,周慧晶知道,丈夫是心情不好,就想著法子開導他,“都離開家快仨月了,就沒啥事和我分享分享嗎?”
見丈夫還是沉默不語,她忍不住抱怨。“你們每天工作24小時,還成天不著家。我們一天工作8小時,工資待遇也不比你們低。”“要不轉業回來吧,我和女兒都需要你。”
聽到轉業,邱黃成接過話茬:“轉業的事,等哪天部隊不需要我了再說。”他安慰妻子:“我在部隊挺好的,就是感覺有點累,今天去醫院拍了片子,醫生懷疑是腦梗,讓我明天到杭州的醫院再看看。”
怕妻子擔心,他又輕描淡寫地說:“這不剛體檢,各項指標都正常。”第二天,一到杭州他便被安排住院,怕妻子和戰友擔心,他一遍遍打電話勸阻他們前來陪護。
后來,他被轉診到東部戰區總醫院,確診為腦部多發淋巴瘤需要手術時,他才同意了妻子和戰友的陪護。直到這時,周慧晶才知道,回家的那天凌晨,他因為視力模糊、右半身身體麻木癥狀倒在了辦公室,獨自到醫院做的檢查。而早在6月初,他在高原駐訓時,已經持續低燒了半個月,勸他下山治療誰也勸不動。
邱黃成對待工作的認真勁頭在全旅是出了名的。近年來,旅里組織戰場勘察,他打破常規,要求官兵出發前搞好圖上作業,勘察時跑遍所有點位,詳細記錄沿途每座橋梁隧道、每個顯著地標,采集了上百組、幾千條作戰數據。如今,這些數據成了旅里備戰打仗的有力依據。
火力計算在實彈發射中起著關鍵作用,數據必須十分精確,經邱黃成測算的火力數據3萬多條無一差錯!
結婚12年,周慧晶知道,在丈夫眼里,部隊的事比天大。不管是當連長,還是當營長,邱黃成不是在東北,就是在西北,常年在火車上奔波,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數。以至于一家三口連張像樣的合影都沒有,僅有的幾張手機照片不是樓下的大街,就是家門口的公園。許諾休假時帶她們到西安看他的母校、到上海迪士尼游玩,再也無法實現。
鄰居10年,對門的俞建中、朱玉飛夫婦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他們的女兒已習慣稱呼老兩口為“姥姥”“姥爺”。他犧牲后,俞大爺為他寫了一首歌,心疼地說:“軍人太不容易了,一年到頭顧不了家。軍嫂也不容易,什么事情都是一個人扛著。”大媽哽咽地說:“要是能一命換一命,我愿用我的命換他的命。”
同事5年,工程師孫秀麗評價邱黃成天生一副好心腸,只要組織有需要,他總是來者不拒、有求必應,凡事都要做到最好。這些年,除了高原駐訓、陣地值班、演習演練,他在營區的時間少之又少,但機關安排的陣地勘測、科研攻關等任務,從來都是欣然接受。
邱黃成犧牲后,他生前戰友、下士柴通含著淚說:“隊長太累了。他常把自己比作一把圓規,周而復始戰斗在導彈陣地,直到生命的最后時刻……”
組織需要沒有主次之分,履行使命不計個人得失。一篇日記揭示了他的格局境界——
一遍遍翻閱干部花名冊,一次次到基層摸底,火力計算站站長誰來當?旅政委曹耀生對此格外重視。彼時,該旅武器裝備換型在即,兩型導彈并存,多項任務疊加。
這些年,部隊從“百人一桿槍”到“幾人一發彈”,從數年發射一發彈到每年發射數發彈,從固定地域單獨發射到全域機動齊射齊落,昔日的小專業火力規劃地位頓時突顯,“戰位”進入旅指揮車。
導彈發射,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火力規劃決定著導彈航向,對指揮和技術兩方面能力要求都很高。曹政委和旅黨委一班人權衡再三,決定還是找時任發射六營營長的邱黃成談一談。曹耀生回憶說,那次談話出奇的順利,沒等他把調整的理由說完,邱黃成表示“堅決服從組織決定!”
2014年6月,當邱黃成走馬上任火力計算站站長時,從指揮崗位到了技術崗位、從主戰部隊到了保障分隊,還是在官兵中引發了一些議論。有人猜測,他莫不是犯了錯誤“靠邊站”;也有人“斷言”,大好的前程“沒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