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勇

李白是練過劍的,還師出名門。這一點我們從他的詩中可以看出來。“閑騎駿馬獵,一射兩虎穿”,一箭雙雕已讓人嘆為觀止,李白的一箭雙虎真是駭人聽聞。此處,李白顯然用了文學夸張的手法,但這也證明了李白是有功夫在身的。
李白身手自是不一般。“風流少年時,京洛事游遨。腰間延陵劍,玉帶明珠袍。我昔斗雞徒,連延五陵豪。邀遮相組織,呵嚇來煎熬。”這說的是什么呢?李白少年時喜歡佩劍,逛到長安五陵的時候,卻被那些斗雞之徒包圍了,他們叫罵不停,準備群毆李白。這首詩曾被人考證說李白是個斗雞的古惑仔,這根本是無稽之談。我們來解讀一下這首詩,很明顯,這幾句傳遞了這樣的信息:李白佩劍,而且喜歡佩劍;李白得罪了古惑仔;古惑仔們吆喝了很多人來準備動手。如果是一個弱不禁風的文人,古惑仔們還需要吆三喝四、拉幫結伙來企圖圍毆嗎?所以,李白的劍并不是虛張聲勢的,他起碼具有和佩劍相得益彰的“武功”氣質,這樣才會讓對方不敢小覷,繼而招來很多人要對付他。
其實從其他文獻來看,也可發現李白的“俠客”身份。《新唐書》說李白“喜縱橫術,擊劍”,李白從小是練過劍的,只是武功顯然沒有達到“會當凌絕頂”的地步。他在《與韓荊州書》里這么說:“自幼好任俠,有四方之志,年十五而修劍術。”他確實拜過師,而且師從的還是一代名師,他的師父裴曼是大唐第一劍客。畫圣吳道子因見裴曼劍舞,“出沒神怪既畢,乃揮毫益進”。《太平廣記》記載裴曼“擲劍入云,高數十丈,若電光下射,曼引手執鞘承之,劍透室而入”。被拋起數十丈高的劍,竟然能用手持的劍鞘接住,使其直入鞘中,真是劍技絕招。當時,幾千名圍觀者為之震驚。吳道子也被深深震撼,如有神助,揮毫圖壁,很快畫就一幅“為天下之壯觀”的壁畫。裴曼的劍術天下無雙,李白非常仰慕,“裴將軍,予曾叔祖也。嘗投書曰:‘如自愿出將軍門下。”。李白拜了名師,說明有了童子功,不是自學的三腳貓功夫。但名師高明并不意味著徒弟也一定就高明,要不然孔子門下三千弟子,怎么賢人就只有72個呢?畢竟,讓李白獲得巨大聲名的還是其斐然的文采和不俗的個性。他的劍術有多高明,大多還是出于寫作上的文學手法。而粉絲帶著偶像濾鏡,所寫的文字不能作為史料來證明。比如他的粉絲魏顥在《李翰林集序》中說道,李白曾“手刃數人”。手刃數人而無罪,粉絲還寫詩詩嘚瑟,但李白怎么可能公然藐視大唐法律而逍遙呢?
李白的一生,其實也在追求一個“俠客夢”。“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贏。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眼花耳熱后,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這首流芳千古的《俠客行》讓無數人讀后悠然神往,蕩氣回腸。金庸就從這首詩里得到啟發,寫出了小說《俠客行》。
李白一生雖恃才傲物,但他對那些武功高強的俠客、將軍卻心存敬仰。如《司馬將軍歌》:“將軍自起舞長劍,壯士呼聲動九垓。功成獻凱見明主,丹青畫像麒麟臺。”其實這又何嘗不是李白自身的寫照呢?李白應該是“詩人里劍術第一,劍士里文采第一”的人。他之所以給人留下俠客的印象,主要還是來自他灑脫不羈的人格魅力和渾然天成的文學才華。他以筆為劍,揮灑自如,千百年來鮮有人能與他比肩。“三杯拂劍舞秋月,忽然高詠涕泗漣”“起舞蓮花劍,行歌明月弓”……這些動人心魄的詩句在中國文學史里永遠閃爍著光芒,也引得無數人對李白的劍術充滿了遐想。但從他充滿俠客精神的詩里就推測出他是個武林高手,這恐怕只是一場詩意的誤會。
李白是我國歷史上少有的奇才。他的詩中有刀光劍影,有英雄俠氣,但并不代表他自己就是武林的一代宗師。他的詩寄托的正是中國千古文人共同的夢想——仗劍走天涯,除暴安良,拔劍而起,建功立業。說到底,是心濟蒼生,為國為家,而這正是俠之大者。
(選自2019年第16期《做人與處世》,本刊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