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秀娥
中年喪妻、功成名就的他,偶遇嫁給了又矮又胖男人的初戀,心潮澎湃,以為自己有了機會,卻不知——
1
徐峰是一家國企的高管,去年妻子去世,成了婚戀市場的搶手貨。
公司轉型后的第一個新項目在梅縣,那里是徐峰的老家,自然由他帶隊做先遣考察。
他被安排在老城區的旅館,晚上同當地政府官員吃完飯,一路溜達著,到了那條熟悉的老巷子。二十年前,他在那邊的學校讀過高中。
在巷口,他竟然遇見了二十年前的老同學,謝慶林和丁小慧。
這夫妻倆外型極不般配,女的高瘦,男的矮胖。
徐峰走上前去,和謝慶林握手寒暄,神態自若,看不出一絲慌亂。但他眼睛的余光,卻在審視著旁邊的丁小慧。
這么多年沒見,她眼角有了皺紋,臉上有了斑點。但徐峰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當年扎著馬尾辮的樣子。
徐峰忽然明白了,他心里一直空著那個缺口,到底在等待什么。
2
當年,丁小慧是班上的女神,徐峰是數學課代表。收發作業時,兩人不經意的目光碰撞,總能擦出火花。
可徐峰總是離丁小慧遠遠的,因為自卑。他來自農村,每天吃的是家里腌的咸菜,穿的是哥哥淘汰的舊衣服,全身透著他怎么努力都掩不住的寒酸。
丁小慧家是做生意的,穿的戴的都是別人沒見過的,在一群面帶菜色的同學中間,特別像一只優雅的白天鵝。
謝慶林在高中那會兒就已經是“土肥圓”了,卻從沒因為外表自卑。為了能讓丁小慧多看他兩眼,他拼命擠進籃球隊,拼命表現。
謝慶林之所以敢那么高調,是因為他有個在機械廠當廠長的好爹,所以就算做起癩蛤蟆來也理直氣壯。
誰也沒想到,心高氣傲的丁小慧最后還真就選擇了謝慶林。徐峰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在部隊里,他一天都沒吃下飯。那個時候,他特別憎恨“門當戶對”這4個字。
3
徐峰定了最好的酒店,約了同學和班主任聚會。
散場的時候,他拉住丁小慧,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丁小慧像被燙到一般,轉過臉去。
那一晚,丁小慧失眠了——徐峰出現后,她又想起往事。
青春年少時,她發著最閃亮的光,也曾愛過一個出身寒門的少年。很快,命運就收起了對她的眷顧,她從天上跌落到凡間,過起了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的落魄生活。
她又回想起徐峰今天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跟我走吧,你值得擁有更好的生活?!?/p>
丁小慧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朦朧中,感覺到謝慶林的手伸過來,在她的肚子上摩擦著。她以為他醒了,仔細一聽,他還打著輕微的鼾聲。她一向體寒,總是胃疼,他每天晚上都會給她按摩。他都醉成這樣了,還惦記著這件事。
天亮的時候,丁小慧打開手機,給徐峰發送了一條長長的信息,告訴他當年曾發生過的事,算是對過去做個了結。
畢業后,丁小慧她爸出事了,被押進了看守所,等候審判。丁小慧最先想到了徐峰,騎著自行車找到他家,才知道他已經去部隊當兵了。
她折回縣城,不知道該去哪兒,一個人蹲在路邊哭,正好遇到了出外勤的謝慶林。謝慶林到處打聽消息,又用了非常規的辦法,讓她爸被從輕判了。
因為幫她辦這個事,謝慶林違反了紀律,丟了工作。后來,他們結了婚,倆人都進了工廠,過著最普通的日子。
徐峰看到這條信息后,激動得像個毛頭小子,直接開車去梅縣找丁小慧。
可丁小慧的一個問題就讓他冷靜了下來:“如果我當年去部隊找你,你能像老謝那樣,為了幫我,放棄前程嗎?”
徐峰被這個假設的問題難住了,他愣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在那個出路大于一切的年代,在人生大事面前,沒有幾個人會為了兒女情長自毀前程。當時,徐峰跳出農村的唯一機會,就是去部隊當兵,然后轉正提干。
如果,當年丁小慧真的找到了他,他也舍身幫了她,然后多了一個有犯罪背景的岳父,那他這一輩子,到底有沒有機會翻身,真的就說不定了。
命運其實待他不薄,給了他一個不在場的理由,保留了他的體面。
丁小慧就是因為想明白了這一點,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這個舊愛對她來說,都不再是個遺憾。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