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田金
2018年冬天,在我第一次讀到董宇教授的遺著《第二時空》初稿時,我對人類移民火星與火星人是否真實存在陷入了重新思考。旅居美國的董宇教授是卡爾·薩根生前的朋友,他在《第二時空》中提出宇宙存在“第二時空”的假設理論,認為真正意義上的外星人是通過“第二時空”在宇宙活動。并宣稱外星人曾數次到訪過地球,但地球人至今不能發現的真實原因在于存在“第二時空”。
這部堪稱二十一世紀天文學的巨著,目前正由孫明教授作最后的審校。孫明教授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我讀大學時的導師,他與董宇教授是同門師兄弟。他們的導師是享譽世界的天文學專家亨利教授。1956年孫明博士學成回國,他先在南京大學工作,后回家鄉浙江大學教書。董宇博士則留在美國加州大學,在美國洛杉磯國家行星研究中心兼職。
董宇教授2018年9月在美國加州大學的護理醫院病逝。臨終前囑咐女兒將遺著委托孫明教授全權修訂,并在中國的代理出版。導師理解我多年的行政事務早已荒廢了天體研究的功底,但涉及到老同學書中最后一章內容的校對與補充,導師在電話中慎重征求了我的意見。因為,書中最后一章內容涉及到2007年7月董宇教授來上海參加國際天文學術會議期間,專程去了一趟我家鄉會稽山的五百崗,而那次全程陪同的人中有我。
2019年3月,我全文拜讀了董宇教授的遺著《第二時空》。全書16章節,近27萬字。在“歷史的時空”一章中,他專題講述的兩件事與我家鄉會稽山有關。一是明朝會稽人盧全的《會稽南山錄》中的記載:明嘉靖年間,公元1530年7月,五百崗的天空有三個晚上莫名其妙地出現圓弧形的紅光。在第三個晚上,伴隨夜空中的紅光,空中出現一個金黃色的巨形圓環,若現若隱了一袋煙的工夫。令人稱奇的是,遠在山腳下的百姓竟然毫無察覺。盧全因父親去世三年忌日,休養在家七日,他與山上二十三戶山民目睹了這神奇之光。山民們惶恐天神震怒,家家戶戶燒香拜佛數日。盧全卻在書中肆意預測,認定是父親的在天之靈顯靈。七日后他返回山下縣城,沿途又察看了附近山谷其他村落,確認神秘紅光不是天災降禍后,回城呈報了會稽縣令,并在其著作中詳細記錄了此事。二是北宋周林的《陽元文集》,作者在其第十三篇文章中記錄了與臨安、桐廬友人一道同游會稽山五百崗的趣事。仁宗天圣八年,即公元1030年,那年7月,他們沿會稽若耶溪南進,一路跋山涉水,晚上借宿山民農家時,“夜半忽聞驚雷,起床視之,無雨。臨窗而視,大驚,但見佛光從天而降,映紅周邊山崗。恍惚空中有數艘隱形巨船,圍呈圓形,疑似海市蜃樓……驚訝之余,叩首不已……”董教授認為,盧全與周林書中所記載的天文現象,就是我們今天熱炒的外星人光顧地球,只是古人從民間到學界沒有外星人之說法。古人相信天有神靈,相信祖宗神靈在天。由于作者在歷史上鮮有知名度,知悉他們兩人著作中所記載的天文奇觀的人不多。
董教授在研究中發現,歷史上的這兩件事恰好相差五百年——這正是他探究的興趣所在。
董教授認為,外星人是通過宇宙的“第二時空”來訪地球。“第二時空”是他書中的核心理論。通過“第二時空”來訪的是太陽系外的外星人,地球人生活在“第一時空”,即生存的基本時空。其實,宇宙中所有星球自身的生存都是“第一時空”,星球之外的宇宙,涉及其他時空,即“第二時空”。董教授稱,“第二時空”與“第一時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時空,不可能交叉在一起。正如人在高速公路與普通公路上駕車行駛一樣。
當然,宇宙應該有更高級的時空,或許存在于河外星系。董教授認為,外星人造訪地球或許是近年的事,但對地球人來說,則是千百年的事。北宋仁宗之前,外星人是否已經關注了太陽系,進而關注到地球?董教授在書中稱,目前缺乏足夠的古文資料與證據。
有一個問題讓董教授百思不解:外星人為什么選擇在江南會稽山登陸?董教授在書稿中首次披露了2007年他飛越太平洋親臨五百崗實地考察的真實原因。
2019年的元旦,天降大雪,我在會稽山鄉下老家生火燒炭取暖,開始靜心閱讀董宇教授的遺作《第二時空》。直到天色暗沉,眼前若明若暗的炭火宛若教授書中的星空銀河,我完全沉浸在他書中夢幻般的宇宙時空里。這是我參加工作三十年后再次在導師的指導下,專心致志閱讀天文著作。導師在微信上要求我對書稿最后一章內容提出修改意見,另外,在閱讀過程中提出一些學術建議。我不敢怠慢,但我確實提不出學術內容上的修改與建議。我書看得很慢。
董宇教授在《第二時空》的最后一章“外星人:人類的前身后世”中,闡述了外星人在歷史上曾經尋訪過會稽山的五百崗。他認為外星人至少兩次光顧此地。如果外星人來自同一星球,五百年或許是他們天文日中的周期。董教授在書中第327頁提出驚人的預言:“如果這些外星人有計劃登陸地球,他們最大可能于2030年的夏天再次造訪會稽山的五百崗。夏天是外星人光顧地球北半球的最佳時機,會稽山在神秘的北緯30度線上。”讀到這里,我想到了童年的夏天,晚上喜歡一個人坐在樹底下乘涼,雙手托著嘴腮,眨著小眼睛,遙看絢麗燦爛的浩瀚星空。夏天的夜晚是星星繁殖的季節,但在書稿中,董教授不免憂心忡忡。他認為,憑目前人類的科技知識與研究成果,想知道外星人來訪會稽山的原因,無疑是癡人說夢。因為,外星人的知識體系與人類不同,即便發現外星人存在,人類也需要相當長的時間與外星人溝通。他預言的2030年正是他一百周歲,他期待自己能活到那一年。“但2030年外星人若登陸地球,會給人類帶來什么?”董教授在書中呼吁,“這是全人類將面臨的事關地球人生存的嚴峻問題。”
《第二時空》與西方許多UFO專家的觀點最大的區別,在于外星人來地球存在的可能性,而不在于外星人的形象。當然,在好萊塢商業電影中,外星人有一個觀眾能接受的驚奇形象。但董教授在書稿中坦言,真實的外星人只能存在“第二時空”,而我們生活的地球,包括月球的時空,是“第一時空”。人類目前憑自身的能力只能生存在“第一時空”,所能看到的宇宙時空,只是表象,或假象,真實的世界有待我們繼續探究。我業余時間在研究火星人的生存可能性,他書稿的求真風格給我很大啟示,他的理論讓我茅塞頓開。他在書中認定人類因感官受到限制,因而未能看見身邊的外星人。他提出的驚世觀點是外星人存在于“第二時空”。不僅如此,外星人比地球人更了解地球的未來。外星人視地球是他們茫茫宇宙時空穿梭中的驛站,外星人的目標應該是探究更遙遠的宇宙世界。我喝著濃咖啡,圍著暖暖的炭火,驚嘆于董教授的觀點。此時,導師孫明教授在微信上發來了他的新年祝福,并附上他的最新觀點:憑外星人的智慧不該有對地球的有害圖謀,如果認為外星人來地球是想與人類爭奪資源與利益,則是以“地球人之心度外星人之腹”。讀到此處,我在微信上給導師發去心領神會的新年“微笑”。
2019年4月的春天,我完成了閱讀《第二時空》的讀書筆記,專程去了一趟杭州。在西湖孤山的東坡一號茶館,我約了導師孫明教授一起喝茶。4月的西湖春色迷人,這天風和日麗,湖上游人如織。我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杭州梅家塢原產地龍井。茶是新春的好茶,入口便心曠神怡。我們聊了西湖的旅游,這是我熟悉的市場。聊了大學讀書時導師讓我們仰望星空的青春記憶。孫明教授一頭銀發,臉色慈祥紅潤,他爽朗的笑聲魅力不減當年。聊到董宇教授的遺著時,導師的眼神閃過一道亮光,他說這些天自己晚上做夢也在穿越董教授的“第二時空”。我聽了哈哈大笑。導師若有所思地望著我,他緩緩地說:“人類的智慧有限,但宇宙的時空無限。”我回憶起董教授在會稽山留下的話——“人類不能再以自己的思維方式尋找外星人,探究外空宇宙。”導師摘下黑框眼鏡,望著窗外撩人的春光,動情地說:“他是對的。歷史將證明他的觀點是超前的,正如愛因斯坦當年提出‘相對論一樣。他此書一出,必將在天文學界一石擊起千層浪。《第二時空》是他畢生的心血,我不能愧對他的囑托,否則對不起他在天之靈。”導師品著茶,表情凝重地對我說,“這是一個有良知的天文學家,他一直在深切關注著人類的命運。”
我告訴導師,去年冬天,我在寧波天一閣的藏書樓查閱到了董宇教授曾在會稽山崗上提到的兩本書,明代盧全的《會稽南山錄》與北宋周林的《陽元文集》。其中,盧全的《會稽南山錄》在天一閣是孤本,董宇教授在美國加州大學藏書館讀到的或許是清代刻印本。該書全文3.7萬字。周林的《陽元文集》是清代康熙年間的抄本,約5萬字。導師聽了雙手合十,含笑點頭。他舒展地坐在藤椅上,表情悠閑地欣賞著窗外的湖光山色。陽光打在他身穿的白色漢服上,更顯文化大家的學者風范。他讓我想辦法下周給他郵寄那兩本書的復印件。“我查閱過一些歷史資料,盧全是會稽的地方督學,此人在會稽山陰一帶小有名氣,也頗有詩才,著有《會稽詩草》130首,《會稽南山錄》是他的隨筆集,共計53篇。”導師將一頭銀發舒適地浸曬在午后的陽光中,頗顯歲月滄桑,他感慨地說,“歷史給了他千載難逢的機遇。他生前或許意想不到自己的名字許多年后會留在天文歷史的時空里。”
我說:“周林的生卒年月在歷史上不詳。”導師擺擺手說:“這些民間文人學者,如果沒有名著存世,許多人很難后世留名。但他在《陽元文集》書中記載的會稽山石破天驚的天文現象,確是北宋天圣八年發生的自然奇事。”導師在閱讀《第二時空》書稿時,咨詢了浙江大學的歷史與人文學的教授。
“你還記得董教授在會稽山五百崗說到的牛郎織女星座的事嗎?”導師意味深長地問我。我回憶著點點頭:“記得,印象很深,因為是第一次聽到他的觀點。”導師喝著茶,聲調嚴肅地說:“科學需要與眾不同的天才想象。”他站起身扭動起腰部,面朝窗外的湖水綠草,頗有意味地說,“那天晚上在山崗上仰望星空,聽他說起牛郎織女的故事新編,感覺十分荒謬。但今天讀完他的書稿,我又不得不信服他大膽的想象與嚴謹的科學求證。”導師的大眼睛在陽光下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他繼續說,“我在思考,我們遠古祖先的神話與外星人在地球上的活動,是否存在一種神秘的至今不為世人所破解的內在聯系?不僅是神話,也包括了許多神秘的歷史懸案。”
“您是說像牛郎織女的神話故事是外星人導演,由我們遠古的祖先流傳下來?”
“皆有可能,須小心求證!”導師樂呵呵地笑道。
我想到董教授在五百崗上講的話,他說人類在不久將來必將突破自身思維的模式,尋求全新的宇宙空間。十二年后,他構建了自己的宇宙空間理論“第二時空”。
導師重新坐到藤椅上,他問我對火星人的業余研究情況。他關注到中外一些科學家的最新預測,包括未來一百年人類將在火星上建設一個中等規模的火星城。我說:“國外的一些科幻電影也在考慮人類到了火星吃什么、住哪里?我曾跟風想過這些地球人思考的問題。但讀了董教授的《第二時空》,我忽然有了另外一種設想。”
導師爽朗一笑:“說來聽聽?”
我說:“如果‘第二時空存在,極有可能火星人在千萬年前已經進入‘第二時空,他們不可能再與我們相遇。我們也無法在自己的時空中遇到他們。那么,千百年后,人類若進入‘第二時空時,我們能與火星人相遇嗎?”
在《第二時空》中,董宇教授始終沒有直接回答這個理論上的問題。
導師說:“你的思考受到董教授《第二時空》的影響?”
我說:“是的。我們提出未來把火星改造成適宜人類居住的星球,讓火星地球化。這正是我們人類固有的思維誤區。而董教授的《第二時空》,將幫我們打開人類眺望太空的另一思維模式——跳出地球的本位主義看宇宙世界。”
其實,導師知道我在業余時間研究太陽的實際年齡,這與我感興趣的火星人研究有關。三十年前導師在課堂上講過,“太陽的衰老與人一樣不可逆轉。”但衰老后的太陽及其他恒星是否存在黑洞,我需要有自己的研究。我感興趣的是太陽衰老的規律,通過規律我相信火星與地球之間存在的某種天文聯系。這種聯系正是揭示人類自身從哪兒來到哪兒去的許多奧秘。我試圖做理論上的推論。大學畢業后,我雖然去了市旅游局工作,但我一直與導師保持著聯系,從普通信件到電子郵件,從QQ到微信。導師支持我所有的科學設想:如果太陽內在的核聚變在衰退,若干年前太陽照射在火星上的能量,正是目前太陽照射到地球的能量,而宇宙中太陽能量是太陽系星球上生命孕育不可缺少的核心元素。導師最終認為我的結論需要一個實證,即火星上曾有生命存在。2019年2月我在閱讀《第二時空》書稿時,在發給導師的微信中坦言:“如果‘第二時空存在,將重新構建我對火星人的理論假設。”導師發來新春祝福,并說:“這正是天文探究的奧秘與科學的魅力。”
返回寧波后,我在電腦上查閱了2007年7月19日與20日我們一群人在五百崗的照片。19日的黃昏與20日的早晨,我們在這兩個時間段去山崗觀察風景,這是應董宇教授的要求。留在照片上的人物有董宇教授和孫明教授,我與會稽山鎮政府的朋友。在董教授的專著中,他闡述觀天象的最佳時間是太陽下山后的黃昏或太陽出山前的早晨。書中闡述了他的大膽猜測——他認為外星人五百年前或一千年前是選擇黃昏降落在五百崗的,在早晨太陽出現前飛離會稽山。照片上的黃昏或早晨,再現了外星人造訪會稽山時的天空景象。靜謐的天空,除了細若蠶絲的游云,沒有特別的神秘與不可思議。
在書中,董教授披露了他在會稽山的另一重要細節,這細節我至今記憶猶新。2007年7月20日早晨,董教授在觀察完天象準備離開五百崗時,山崗上突然吹來一陣強勁的怪風,教授頭上的草帽被風卷向空中。這件事過去了十多年,我印象深刻。橢圓形的草帽隨風飄舞,在空中旋轉起巨大的圈,最后落進遠處的山谷里。董教授呆呆地站在山崗上,長時間在原地看著飄舞的草帽,沉思默想。我們看傻了,我建議他到了山腳下重新買一頂。他卻回過神來對我們輕松一笑,說他此時此刻恍然發現了一個秘密。他的手微微顫抖著,指著遠處草帽消失的空中,說他已經隱約感悟到眼前飄舞的草帽,似乎在告訴他這里的五百座山崗,在空中有一個巨大隱形的圓弧,分布環繞在山巒間。他回美國后,經過長達一年多時間的預測與理論推定,認為若從高空鳥瞰會稽山的五百座山崗,一定是一個巨大的幾何圓。五百座山崗分布在這個巨大圓形的軌道上,而五百崗的雄鵝峰是圓形軌道的最高點。這是外星人進入地球后,在太空尋找登陸時最佳地理標志,也是外星人喜歡登陸會稽山的重要原因。為了實證董教授書中提及的觀點,2019年2月春節期間,我乘坐民航飛機,分別從南到北,再由東到西兩次飛越會稽山,從萬米高空鳥瞰會稽山五百崗的神秘組合。雖然航線明顯偏離,但憑借人在空中的聯想,鳥瞰五百崗神秘的幾何圓形則清晰可見。這是一件令人無比震撼又匪夷所思的事。有幾個晚上我在夢中一直云游在會稽山的上空,漫無目的。
2007年7月,我在寧波的東錢湖參加一個休閑湖泊旅游的國際學術會議。這天晚上,接到導師從上海打來的電話,第二天上午我請假開車去了一趟會稽山。一個美國的資深天文學專家在上海參加國際學術會議期間,希望第二天下午專程去一趟會稽山的五百崗。美國教授去那里尋訪什么?五百崗有乾隆皇帝下江南時的傳說?導師在電話中沒有透露更多信息,他知道我曾在會稽山鎮政府掛職工作過兩年,熟悉那里的情況。導師希望一行人在山上的農家借宿一個晚上。導師在電話里特別提示我,他們注意到了當地的天氣預報,董教授要的是晴空萬里。但山上的夏天,天氣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憑專業與職業的敏感,我猜測教授們想在五百崗上觀察夜空天象。我聯系了在會稽山鎮政府的朋友做向導,他熟悉那里的情況。
那天,我們上山時,天突然下起了雷陣雨,山風呼嘯,大雨傾盆,感覺還下了零星的冰雹,打在車頂上,“噼里啪啦”的挺熱鬧。我邊開車邊對董教授表示歉意,說:“夏天山上的天氣比小孩還淘氣。”董教授卻饒有興趣打量著沿途車窗外的風景,不時地發出贊嘆的聲音。他穿一件黑色圓領的美國T恤衫,在車里戴一頂鵝黃色的橢圓形草帽。他幽默地寬慰我說:“這是我花錢選擇的天氣,晚上恰恰是觀天的極好時機。”我的導師用餐巾紙擦著鏡片,在旁笑著解釋說:“這場大雨既為遠道而來的董教授接風洗塵,又幫我們晚上觀星象洗凈了天空,正是兩全其美。”
晚飯后,在我朋友的導游下,我們來到五百崗的雄鵝峰。天已經放晴了,只剩下雄鵝峰后面西邊的一小塊天空,不時被幾道孤寂的閃電劃破。“那是很遠的地方了,不屬于會稽山。”董教授指著遠處天邊的閃電說,“自然的力量總是以一種形式出現,又以另一種力量消失,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我們登上山崗時,天開始黑了下來,一會兒,眼前的景象讓我們既激動,又震撼。一條巨大銀河如瀑布從天幕中漸漸浮出,越來越清晰,橫空懸掛在我們頭頂。天越來越黑,我們似乎觸手可及。星空格外耀眼,寧靜而繁華,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曠遠而夢幻的星空世界。董教授離開我們,獨自一人在山崗的一塊大巖石上坐下,他掏出微型相機在拍照,并在記事本上邊觀察邊記錄。導師在與董教授互成犄角的山崗一處看夜空。我找了一塊草地與朋友坐下后,朋友小聲說:“這美國教授挺有意思,跑這么遠來看星星?”我開玩笑告訴他:“這里的星星全世界最多,距離也最近,坐在山崗上像守護自家的星星一樣。或許還能聽到星星上有人的講話聲,這正是教授從美國來這里的原因。”朋友信以為真:“你講對了,這里夏天晚上的流星很多。說不定哪顆流星上掉下幾個外星人呢。”朋友說著仰天大笑。我陪著朋友在夜空中暢笑,但知道流星上掉不下外星人。當然,美國教授來這里看星空的真正原因,解釋起來很費勁,朋友不一定能懂。其實,我也一知半解。只是從導師嘴里知道,他的師兄正在計劃寫一部新的天文學著作。
一個小時后,董教授似乎從星空中穿梭而來,一臉風塵仆仆,卻難抑內心的興奮。他像孩子般與老同學擁抱了一下,然后與我導師交流了一會兒,他們來到山崗的草坪上,與我們一起坐下。董教授對我朋友說:“謝謝你帶我們來到五百崗,來到這偉大而神奇的雄鵝峰。”朋友一臉愕然地憨笑,導師笑著解釋說:“你幫教授找到了外星人曾經降臨的地方。”我聽了也十分驚訝,問:“是雄鵝峰嗎?”董教授說:“可以肯定,至少在我未來的新書中,我將直言不諱地大膽假設——這里曾經是外星人降落地球的風水寶地。”
我問董教授:“為什么外星人喜歡選擇會稽山的五百崗?”教授迎著晚風,雙手交叉抱著胳膊,態度隨和地說:“這個問題你問得好。來會稽山之前,我與你導師在上海交流過這個問題。詳細內容將在我新著中闡述。如果你感興趣,建議你去找兩本古人寫的書:一本是北宋周林的《陽元文集》,陽元是周林的字;另一本是明代盧全的《會稽南山錄》。”董教授補充說,“這兩個人都是古代會稽縣人。他們書中有外星人來訪會稽山的記載。當然,他們不知道是外星人,他們認為是天的某種神諭或警示。”
董教授猶豫片刻后,轉身對導師說,“我至今懷疑,或許還有比宋代更早的古籍書上有這方面記載,但目前能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燧石圖書館或懷德納圖書館找到的只有這兩本書。”他雙手一擺,搖頭說,“我尋訪過英國劍橋大學圖書館的東方珍藏館,但沒有結果。”
我說:“古人在他們的書中是否懷疑過遭遇外星人?”
董教授呵呵一笑,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對我導師說:“你的學生探研外星人的興趣很濃呀!”他用探詢的目光注視著我說,“這正是我在專著中將要闡述的理論,宇宙間存在著不同的時空。相信古人因在不同時空看不到外星人,但外星人能否清楚看到我們的祖先?這是我回美國后要繼續研究的問題。”
“外星人與人類一直存在隔閡?時空的隔閡?”我小心地追問。
“是的,我研究發現,外星人與我們處在不同的時空。正如你在高速公路上行駛,你無法與行走在一條鄉間小路上的人相遇的道理一樣。”董教授在山崗的一棵古松前停下來休息,他說,“人類的認知很有限,我們只是生活在我們所認識的地球上,對于偌大的宇宙我們知之甚少。打個比方,晚上看到的無數星球,其實我們的認識都屬于隔河觀花、隔山聽音、似懂非懂的狀態。”
導師說:“霍金認為外星人有極大的可能性存在,但他最終也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說到這兒,他突然停頓下來,一顆流星劃過我們的頭頂,耀眼的光芒很快消失在無邊黑暗的夜空。導師接著說,“但他有一個著名觀點值得我們關注,他認為外星人和地球人一樣,都經歷了好久的變化,并且在不斷進化。”
“這是歷史的必然。”董教授字斟句酌地說,“但也是我最擔憂的事。外星人若2030年再光臨地球,會給人類帶來什么?人類還能像古人那樣輕描淡寫地記載發生的天文現象嗎?”
我們聽了面面相覷,不知答案。
導師扶正眼鏡,問:“明天早晨我們還來雄鵝峰?”
董教授右手按住頭頂上的草帽,說:“外星人離開地球,確切地說是離開我們現在站立的地方,應該是在太陽出山前的清晨。他們飛離地球的方向應該向西。這也是他們飛離太陽系的最佳路線。”
我的朋友建議大家明天四點起床,四點半到山崗,他知道這里太陽出山崗的時間。
這天晚上,我們在五百崗的雄鵝峰觀望夜空。我好久沒有看到如此絢麗燦爛的星空,仿佛遠去的那個喜歡站在星空下,孤獨地數著天上繁星的童年又回來了。董教授此時坐在山崗的另一塊巖石上,他喜歡獨自一人享受星空,我們不忍打擾他。忍不住偷眼望去,看他側影仿佛在另一時空,在與那里的生物進行交流與對話。良久,他招呼我們過去。他站到巖石上,指點著遠方說:“我敢肯定,這里是離太空最近的地方。”他內心難抑喜悅,兩眼有神,沖著我們笑。他告誡我們說,“這不能簡單地從貝塞爾的天體測量上去認定。”為了謹慎,他注視著星空對我們說,“這預測不急于公布,我需要回美國后作進一步科學論證。”
山崗上又一陣清涼的風吹來,董教授愉快地吟誦起聶魯達的詩:“每個白晝/都要落進黑沉沉的夜/像有那么一口井鎖住了光明……”
“必須坐在黑洞洞的井口/要很有耐心打撈落下去的光明……”我附和著董教授的語速,與他一起吟誦著詩句。這是我在大學時代很喜歡的一首詩。
董教授向我投來異樣的眼神,他欣喜地問我:“聽說你業余在研究火星?”導師在一旁說:“他大學時代對火星就很感興趣。”董教授用雙手拍拍我的肩膀,說:“對外星人的探究,火星是最佳的跳板。因為整個太陽系的8大行星、5顆矮行星、165顆衛星當中,只有火星跟地球最為相似。迄今為止,我們在宇宙間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星球。”他目光溫柔,凝視著我,“說一說你的研究方向?”
我說自己對火星研究,僅僅是業余愛好。“平時很關注火星上有生命活動的信息,尤其想搞清楚火星的過去是否存在過生命?這樣可以引起我們對地球生命起源和外星生命的探索。”
董教授贊許地點點頭,說:“這很有研究價值。”
董教授沉默片刻,又說,“四百年前,開普勒在給伽利略的信中寫道:‘我們應該建造適合飛向神圣天空的船與帆,然后也會有這樣的先驅者,面對無邊的太空,他們毫不退縮。現在看來,這些都不難做到。”
導師說:“國內近幾年的太空技術發展迅速。我們也有計劃載人去火星。”
董教授環顧四周說:“飛向太空,飛向月球、火星,人類或許用不到幾年就能做到,但我們無法在地球之外的太空生存。人類只適合在自己的時空中生存。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研究宇宙就是研究時空。宇宙由不同的時空組成。人類生存的時空是宇宙時空的冰山一角。”董教授說到這兒,神秘一笑,他向導師透露,自己正在形成新的宇宙時空的研究理論,“十年后,我將推出一本論述宇宙時空的專著。”
“什么書名?”我好奇地問。
“呵呵,暫時保密。書的核心內容是敘述我的宇宙時空觀。面對宇宙太空,我們需要有卡爾·薩根獻身科學的智慧勇氣。”他建議我去閱讀他的朋友卡爾·薩根的《暗淡藍點》,“他這本書名的靈感,來自于旅行者1號在結束太陽系探測使命時,對地球的回眸一望的那張著名圖片。”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旅行者1號的傳奇故事。導師流露出輕松的神情,笑著說:“我在去年夏天英國倫敦的國際天文學術會議上聽到過這故事。”
董教授說:“在美國,旅行者1號是宇宙英雄,它在距離地球64億公里的地方,拍下整個太陽系的全家福。”他遺憾地告訴我們,這張圖片在他的筆記本電腦上,但他今天沒帶電腦。“圖片右側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小圓點,卡爾·薩根叫它‘Pale Blue Dot,翻譯成中文為‘暗淡藍點,就是我們的地球。”
導師不無感嘆地說:“據說這張照片是歷史上最有名的太空圖片,也是迄今為止飛得最遠的航天器對地球最后的回眸。”董教授說:“是的。關于這張照片,卡爾·薩根在《暗淡藍點》一書中寫道:‘再看看這個點吧。它就在那里。那就是我們的家,我們的一切……從人類這個種族存在的第一天起,全都在這粒懸浮在太陽光中的塵埃上。”說到這里,董教授情不自禁地展開雙臂擁抱導師,說,“他生前我們經常見面。他知道我有計劃寫一部關于宇宙時空的書。”
“哦,對啦,卡爾·薩根在離世前一個月,錄下一段據說是留給未來去火星移民的錄音。他熱衷于地球人去火星。”董教授走到我身邊,拉起我的手,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他一直認為地球人心中埋著流浪的火種,而流浪的下一站就是火星。你可以聽他解釋,可以做科學參考,但必須要有自己的思想!”
會稽山五百崗上,宇宙的神秘與夜空的美麗,熠熠生輝。
責任編輯??? 張??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