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劍影誰是贏家？“芭比娃娃”對壘“貝茲娃娃”

繆騫

2019年12月，風靡了整整一年的“貝茲娃娃”仿妝大賽仍然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說到貝茲娃娃，就不能不提到當年玩偶市場上和芭比娃娃的一場商戰。

風靡世界近60年的玩偶中，“芭比娃娃”一直穩坐老大地位。“貝茲娃娃”作為玩具品牌后起之秀，自2004年起，銷售額度節節攀升，目前已經占據全球玩具市場份額的40%，嚴重威脅到芭比娃娃的銷售份額。在玩偶市場，這是50年來唯一對芭比娃娃構成威脅的玩偶。多年來，這兩品牌一直為“貝茲娃娃”的所有權爭論不休，三番兩次對簿公堂。

2011年8月4日，“芭比娃娃”品牌所有者美泰公司，被美國聯邦法院就“貝茲娃娃”所有權一案作出裁決，判美泰公司向“貝茲娃娃”品牌所有者MGA娛樂公司賠償3.09億美元！頂極品牌欲維持自己霸主地位，后起之秀想要取而代之，一場硝煙滾滾的商戰就此浮出水面——

貝茲崛起，

芭比阻擊

2000年8月，一位年輕人走進了美國南加州埃爾塞貢多的MGA公司，提出要見公司總裁艾塞克·拉里安。在遭到拒絕后，年輕人留下一張名片和一個信封默默離去。

當天，拉里安無意中看到名片，立即有了興趣。年輕人名叫卡特·布賴恩特，是世界玩偶頂極品牌“芭比娃娃”美泰公司的現任設計師。他留下的一張草圖更讓拉里安激動不已，那是一幅草繪的玩偶娃娃設計圖。性感慵懶的眼睛，如同明星安吉麗娜·茱麗一樣的野性風情的厚唇，混合玩偶娃娃天真童稚的造型，如此與眾不同，拉里安立刻有了興趣。

他迅速約見了卡特，許以重金挖角。卡特卻表示，他來到MGA公司的當天，已向芭比公司提出了辭呈。原來，這個青年設計風格前衛大膽，被公司一幫因循守舊的老派設計師死死壓制。尤其是他的上司雷恩。

于是，他將眼光投向了MGA公司。據他了解MGA的董事長拉里安在業內以大膽革新管理聞名，雖然這只是一家小型玩具生產商，完全不能和芭比公司相比。但卡特覺得，MGA的風格與自己相符合。

交談中，拉里安極力邀請他加盟到自己公司。卡特卻提出，取消MGA公司其它玩偶的生產，全力推出自己設計的這款，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拉里安提出一個月的思考時間。在他的猶豫中，7歲的女兒貝茲過生日，吵嚷著要拉里安送禮物。靈機一動的拉里安將新玩偶娃娃做了些小樣送給她。小貝茲驚喜道：“太棒了，這娃娃！”

一錘定音，拉里安就此下定決心，并以女兒貝茲的名字命名，從此，貝茲娃娃正式誕生。

2001年7月，貝茲娃娃全面推出。這套娃娃共包含了五個，她們來自不同的種族，擁有不同的膚色，著裝前衛，活力四射。“反芭比，反傳統”的六字宣傳口號一經推出，即刻深入人心。貝茲娃娃瞬間風靡北美。

“芭比娃娃”根本就沒有將“貝茲娃娃”放在眼里，可沒想到，貝茲娃娃的銷售量節節攀升，并在事先設定的7-12歲的目標客戶中，達成了“貝茲”時尚前衛的理念。女孩子們對“芭比”已感厭倦，而以擁有一款“貝茲”為傲。

2004年5月，貝茲娃娃在英國的銷量已經超過了芭比娃娃;同時，在美國的銷量份額也已經達到了30%。貝茲火了！

這時，美泰公司才慌了，針對貝茲低廉和平民化的路線，“芭比”也不得不放低身價，推出一系列青春類型。但這一切，都阻止不了貝茲的高昂漲勢。

連環重拳，

芭比告捷

2004年12月，貝茲娃娃創下年銷售額70億美元，一分鐘賣出一萬美元的奇跡。芭比娃娃在美國銷售銳減30%，全球范圍減少18%。

眼見半壁江山失守，美泰公司再也坐不住了，面對對手的洶涌漲勢，他們只能另辟蹊徑。在詳細研究對手后，幕后設計師卡特浮出了水面。德克森一方面為公司痛失英才而惱怒不已，另一方面也就此定下了攻擊目標。

2005年3月，美泰公司向里弗賽德縣一聯邦法院正式起訴貝茲娃娃的設計師卡特和MGA公司，指責“MGA不僅竊取了美泰的特殊財產，比如貝茲設計、原型和相關材料，同時還竊取了許多商業機密”。理由是卡特在與美泰公司雇傭存續期間，設計出貝茲，然后被MGA公司挖角。

卡特對此辯解說，他是在那三個月的休假期間設計出貝茲的，不存在違反雇傭條例。然而，法律講究的就是證據，卡特必須進行舉證自己的證詞。如果他能羅列出自己在美泰公司的設計圖紙，證明當時并無貝茲的設計，方可洗白自己與MGA公司。

可是，設計圖紙一向由美泰公司設計組保管，卡特昔日上司雷恩更是視卡特為眼中釘，他怎么可能交出這樣的圖紙呢？

拉里安四處活動，美泰公司總經理德克森也沒有閑著。財大氣粗的美泰公司不惜重金請來全國最有名的大律師組成律師團隊，并與聯邦法院的人頻繁接觸，甚至在開庭前，他還搞到了11名陪審員中7名陪審員的名單，對對方的愛好及資歷都進行了調查摸底。在媒體輿論上，德克森則宣稱卡特一腳踩兩船，造成民眾對卡特的誤解。

庭審上，卡特辯說并沒引起陪審員們的共鳴。畢竟，貝茲娃娃在造型上與芭比娃娃有異曲同工的地方，同樣的纖腰美臀，同樣的少女時尚玩偶，除了氣質妝扮的不同。而氣質妝扮卻又是難以用數據理性分析的東西。

2008年7月17日，里弗賽德縣一聯邦法院的陪審團裁定美泰指控成立，認定貝茲娃娃全部知識產權和商標歸美泰所有，裁定MGA和總裁拉里安借助美泰的品牌和資源為自己謀取商業利益，干預布賴恩特與美泰的雇用關系，將其挖到自己一方，責令MGA向美泰支付一億美元！

一億美元！縱使MGA因貝茲娃娃的銷售創造了幾十億美元的收入，但一億美元也已是MGA近三個月的流動資金。更何況MGA認為，這個判罰絕不公正，于是提起上訴。

案子轉入美國地區法院。巧合的是，這次的審判法官拉爾森與芭比公司總經理德克森私交甚篤。德克森聞訊大喜，第一時間用郵件和拉爾森攀談敘舊。為避人耳目，還特地邀請一堆社會名流至拉斯維加斯聚會，拉爾森也在邀請之列。

德克森的律師團隊同樣賣力，與上次的情況如出一轍，他們再次弄到陪審員的一些信息。在這樣的情況下，審判幾乎一邊倒。

2008年12月3日，美國地區法院法官拉爾森發布永久禁止令，禁止MGA再次侵權。MGA必須從市面上撤下所有貝茲娃娃，給購買的消費者退款，收回的產品交由美泰處理，銷毀所有廣告材料、生產模具和所有原材料。

對MGA公司來說，這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在對方連續重拳之下的拉里安毫無還手之力。加上媒體的推波助瀾，幾乎全世界的媒體都預測MGA將很快退出玩具市場。

大量報導令MGA的客戶群產生恐慌，經銷商紛紛退貨，拉里安能做的只能是盡量拖延，而最關鍵的證據圖紙，因為雷恩的關系，仍然沒有著落。

于是MGA向美國聯邦法院提出上訴，理由是這項裁定存在諸多問題，要求永久停止這項禁令的實施，至少等到2009年銷售旺季之后再實施。在交納了近500萬美元的申請費后，這項禁令總算暫停。拉里安獲得喘息之機。

美泰這邊一片歡騰，德克森隨之達到了他職業生涯中的頂端。他相信，MGA這個小字輩很快就會銷聲匿跡。

絕地反擊，

互傷元氣

美國聯邦法院的判決將是最高法院的最后一次裁決。拉里安只能背水一戰，別無選擇。

2009年7月，芭比總經理德克森忽然收到地區法官拉爾森的一封秘密郵件，他向德克森透露，在他與聯邦法院的某個同學閑聊中，無意間得知，MGA已經向聯邦法院提交此案最關鍵的證據——卡特的設計圖紙。

德克森大驚，圖紙一向由設計組的雷恩保管，在打官司的這五年中，雷恩因為成為案件關鍵人被公司許以豐厚待遇，并已破格提升至董事成員。他怎會將圖紙泄漏給MGA公司？

但是，由不得他不信。德克森再次動用自己所有的外交關系，找到聯邦法院中拉爾森提到的那位證物處的同學，花費10萬美元終于親眼見到證物。

果然是卡特的設計圖紙的復印件，連日期都分毫不差！德克森回來后迅速調查雷恩的行蹤，發現雷恩升職漲薪后，一向驕橫的他變得更加不可一世，最近又愛上了賭博，居然負債近百萬美元。

德克森對雷恩潑口大罵。雷恩連連叫屈。德克森恨恨地說：“當初是你擠走了卡特，害公司損失一位天才，現在你做了什么？你快點給我滾！”雷恩被迫辭職。?? 現在，對方手里有了圖紙，勝算在握。德克森能做的事，也只能是拖延，同時利用媒體大肆炒作，宣傳貝茲公司快要倒閉。

風聲一出，貝茲的銷售額大幅下滑，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德克森力圖在法院未開庭前，就能把貝茲拖破產。然而貝茲的老板拉里安鋌而走險，在資金鏈最困難時期，不惜以30%的利息向黑道高利貸借錢，硬是扛到了法院開審。庭審上，卡特的辯解仍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貝茲這邊也沒有提請出示證據，那些圖紙的復印件去哪里了？德克森正在大惑不解時，貝茲公司卻提出，提請關鍵證人雷恩。

眾目睽睽下，雷恩入場，他到庭作證，在卡特呆在芭比公司的三年零三個月的時間里，從未向公司提交“貝茲娃娃”的設計方案，所有的設計圖紙都能證明，卡特的確是在自己的私人時間設計的“貝茲娃娃”，與美泰公司無關。

雷恩的證詞立刻引起軒然大波。沒等德克森回過勁來，貝茲公司的律師團又提出辯訴，控訴美泰公司收買法官，干擾法律程序，壟斷玩具市場的幾條罪狀。隨后，一系列的證物被羅列出來，美泰總經理德克森與地區法院法官拉爾森的私人來往郵件、拉爾森被邀請至拉斯維加斯時賭博贏錢的錄像、德克森與新聞媒體高層的來往的照片，都出現在了法庭上。

法庭一片嘩然。德克森狼狽退出，一出門就給拉爾森打電話：“這搞的什么鬼？！”拉爾森小聲求饒：“對方掌握了我和你的電子郵件，我不得不按他們說的做。”

“那你的所謂的證物處的同學和所謂的證物都是子虛烏有？”拉爾森不再回答，直接掛了電話。德克森百思不得其解，那他親眼所見的圖紙復印件從哪來？

因為有了雷恩的證詞，美泰公司不得不向法院提交了關鍵的證物——圖紙。2010年4月，德克森不得不從他為之服務20年的美泰公司辭職。

臨走前，他還是找到MGA公司，和拉里安一番長談。如果說，拉里安找黑客破獲了他與拉爾森的郵件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拍到賄賂法官和新聞高層的照片也不足為奇，奇的是那些圖紙的復印件。

拉里安一聲長笑：“你還沒有明白你失去的是什么嗎？是人才！那些圖紙，全是卡特憑借回憶，將他在公司的三年設計一張一張重新畫出來的！可是在庭審上，他的誠懇和坦白卻沒贏得任何陪審員的心。那是因為你在媒體上把他塑造成了忘恩負義的壞蛋！你趕走了雷恩，并致死打壓，令他不得不投奔我，你為什么失敗，你還不明白？”

原來，在破獲郵件后，拉里安干脆讓卡特憑回憶畫出圖紙，然后要挾法官，讓他配合演出了所謂證物處同學的戲，目的就是要讓德克森上當，以為是雷恩出賣了芭比公司。果然，剛愎自用的德克森在當初勝利中飄飄然，看到所謂圖紙后立刻將雷恩趕出公司。雷恩賭債高筑，在業內又受到排擠，只能轉為貝茲公司的證人，以獲得生活保障。這，便是貝茲公司最終的還擊！

2009年12月10日，法庭裁定停止實施禁止令，表示拉爾森作出的裁定有失偏頗，建議雙方庭外和解，遭到貝茲公司的強力拒絕。

2011年8月，最高法院的終審判決下達，判決書中說，美泰公司自2004年來不斷狀告MGA公司抄襲其少女玩偶“芭比娃娃”的設計，破壞了言論和競爭自由，并對MGA公司的聲譽造成了損害，判美泰向后者支付1.078億美元律師費和3200萬美元其他法庭費用。此外，還責令美泰公司另行支付1.7億美元賠償金。

3.098億美元！貝茲大獲全勝！但曠日持久的訴訟大戰，對貝茲娃娃也產生了負面影響，從2013年到2018年，MGA無法專心開發新品牌，被迫削減投資。2018年MGA卷土重來，而美泰和其他競爭對手則早已抓住時機，紛紛推出自己的玩偶新品，爭斗不休。

2019年全年，“貝茲娃娃”的粉絲們在網上推出了仿妝大賽，這場玩偶界內的霸主之爭，也早已蔓延到整個互聯網。看來這場商戰，將日復一日地爭斗下去。

編輯/楊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