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當今時代,物質文明的發展速度已經超出人們的想象。在改變人們生活基礎條件的同時,也影響著人們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態度。而都市繁華的表象下,卻有越來越多的都市男女在內心深處生出孤獨之感,對外界逐漸變得麻木,失去了對生活的熱情。發展速度越快的城市,如在日本的東京和我國的上海這兩個亞洲典型的國際化大都市中,這種現象也就更為突出,已經成為現代都市發展過程中的一大病癥。本論文從作家筆下的都市空間形象的描寫角度切入,對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和我國作家張愛玲代表作品進行比較研究,探索了兩位作家筆下生活在都市空間中的人物自閉的表現及原因。
關鍵詞:村上春樹 張愛玲 異域空間 自閉
空間環境是小說人物塑造與劇情推進的基礎性元素,正如人們在現實生活中也離不開所處的空間背景而單獨存在一樣,許多作家都喜歡將小說的地域空間背景設置在都市,這其中也包括日本作家村上春樹與我國的海派作家代表人物之一的張愛玲。都市之所以受到眾多作家的青睞,并不僅僅是因為都市的繁華、奢靡、流光溢彩,更源于都市生活環境帶給人的復雜情感,尤其是潛藏于靈魂深處的疏離與孤獨,這樣的都市繁華表象和人的孤獨心理正形成了一種矛盾,村上春樹與張愛玲等作家正是抓住了都市空間屬性中所包含的這一矛盾,通過文學的筆觸,將現代都市描繪成了一種源于生活而又一定程度區別于生活,同時處處映射著現實都市生活中的光明與黑暗的異域空間。他們筆下的人物正是在這樣的異域空間中默默的生存,在喧囂繁華的背景下壓抑著內心深處的孤獨與疏離之感,并最終選擇自閉于人、自閉于社會,試圖以此來逃避孤獨。
一.村上春樹筆下的東京
都市是村上春樹筆下較為常見的地域空間元素,也是村上春樹作品主人公活動的重要舞臺,村上春樹似乎是喜歡以大都市為空間背景進行故事敘述的,如東京、札幌、橫濱、福岡等現代都市都曾在村上春樹的作品中作為主背景出現,其中以東京為空間背景的作品占較大比重。從村上春樹的作品對都市的描寫我們可以看到,他的很多創作都受到日本經濟高速發展下的現代城市生活環境氛圍的影響,體現出發達、繁榮、喧囂的現代化氣息。正如村上春樹在《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中所談及的“進化”的世界,在發達經濟支撐下,都市處于不斷的進化當中。在村上春樹的筆下,似乎也只有進化中的現代城市才能真正映襯出主人公內心的孤獨,因此他所描繪的現代都市往往具有繁華與冷清的雙重屬性。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中東京景象的描寫,與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是相符的,這也是村上春樹筆下異域空間源自于生活的體現。然而讀過村上春樹的《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一書的讀者,又很難將作者筆下的都市與現實中的東京完全重疊起來,這是由于小說作品中的都市空間設置是為了服務于小說的情節與主旨,因而往往要進行文學化的加工。《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中作為冷酷仙境的東京,則重點突出了這一仙境的“冷酷”特點,如小說中“符號士”與“計算士”的對立,主人公作為一名“計算士”在疲憊不堪攔出租車時,也要防備被“符號士”偽裝的出租車拉去別的地方,盡管都市深夜的交通依然是車流涌動,卻無法帶給主人公以安心和溫暖的感覺,在浮華喧囂的大都市生活中,主人公不敢輕易告知他人自己的工作。而作為主要人物出場的“胖女郎”,也就是博士的孫女,雖然先天語言功能上沒有任何的缺陷,但卻不愿與都市中的人接觸與交流,而即使被“消音”一周之久,卻也能夠正常的生活,這也從側面上反映出了小說中都市繁華外表下個體孤獨與壓抑的生活狀態,進而為《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中主人公選擇自閉埋下伏筆。
在村上春樹的《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當中,主人公“我”自從與妻子離婚開始獨自生活后,也逐漸進入了一種隔絕于人的狀態,在遇到“胃擴張女孩”前,雖然“我”也曾與各種人有過交集,與不同的女人同眠,但并未有過真正精神上的交流,以至于“我”不記得曾經共眠的女孩的名字,而僅僅記得職業和身材特征,“胃擴張女孩”說與“我”是天生一對時我的詫異表現,也正說明了“我”在長期自閉于人的狀態中內心對情感的麻木。而小說中“我”也很少會相信他人,輕易不會說出自己作為“計算士”(小說中的虛構職業)的職業身份,對于身邊的人總是保持警惕,這也是“我”自閉于人的表現,“我”已經適應了這種與他人隔開的生活,這種主動的自閉恰恰消減了“我”所感受到的孤獨。
二.張愛玲筆下的上海
張愛玲是海派作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也是我國近現代作家中較為高產的一位作家,與呂碧成、蕭紅、石評梅并稱為民國四大才女。上海是張愛玲的出生地,張愛玲與上海的情結在她出生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張愛玲小說《金鎖記》中的主人公曹七巧本是封建傳統禮教的受害者,在嫁與殘疾丈夫后,在姜家長期忍受著欲愛而不能的精神和肉體上的雙重孤獨傷害。她自閉于人的方式之一便是將全部身心投入到對財欲的追求上,將對物質的貪婪作為精神的寄托。另一種方式則是脫離于真實情感的強烈掌控欲,對自己身邊的人乃至兒女的生活,以獨斷而冷酷的方式介入,不但親手斷送了兒女的幸福,自己也變得愈加自私刻薄,在靈魂上將所有人排斥在外,最終以鴉片來麻痹自己的靈魂。放下對任何人的希望與憐憫,也就減少了因無法從他人身上得到情感依托所帶來的孤獨之感,以這種自私刻薄的形態自閉于人正是曹七巧隔絕孤獨的途徑。
三.兩者作品差異性探究
村上春樹與張愛玲兩位作家將自己的經歷、眼中的世界以及人生的感悟融入到文字中,通過筆下的都市為我們構架了具有孤獨屬性的異域空間,描寫了異域空間中孤獨生活的人物,以及在各自的孤獨中走向不同的自閉,最終選擇不同方式的遁走。在這些人物身上反映著作家自身對于孤獨的認知、態度,而作家本身對于孤獨也有著各自不同的恐懼,同時又在文字中構思出了自己與孤獨相處的方式。無論是選擇積極接受的自處,還是審慎思考后的自我救贖,作家本意都是希望通過作品帶給讀者以認真的思考。
村上春樹的作品往往能夠更加深入地把握潛藏于人物內心中孤獨之感,尤其是作為二戰后成長起來的一代,在快速發展的現代都市當中,村上春樹更能夠以敏銳的眼光洞悉都市人孤獨的內心世界,將都市人的孤獨情緒與自身對孤獨理解融入到筆觸當中,所刻畫出的人物實際上也是現實生活中無數孤獨軀殼的靈魂投影。村上春樹善用天馬行空的想象以及夸張的后現代敘事風格,許多作品中都帶有荒誕的、超現實的基調,但荒誕的背后又大多隱藏著對人性的深刻思考。他筆下人物的死亡背后常常體現著對自由與自我意識的追求,逃進精神異世界也往往是為了自我的尋回和救贖。死亡與逃避都不是終結孤獨的最佳方式,只有在孤獨的世界中發現真正的自我,重拾屬于自己的愛和責任,才能真正脫離孤獨的枷鎖。村上春樹正是希望通過作品引發讀者內心的深層共鳴,喚醒讀者在都市中日漸麻木的本心,引領讀者回歸善良、真實的自我。
張愛玲生長于殖民文化與本土民俗文化共存的上海,親見了封建思想的迂腐和戰爭的殘酷,在她的思想中被深深的植入了孤獨的意識,作品中的孤獨常常是帶著蒼涼的。她對上海的描寫既有繁華的霓虹,也有暗淡的人心。封建思想迫害下靈魂扭曲的婦女、冷漠的遺老遺少家庭中成長的壓抑而孤獨的青年、自私而麻木的都市男女,都是張愛玲筆下常見的人物形象,在他們身上有著明顯的時代印記。張愛玲的作品多是帶有批判意義的,作品中的孤獨源自于張愛玲的內心,而張愛玲的孤獨則源自于一個特殊的時代,她對于時代的批判是犀利而深刻的,張愛玲正是要通過批判,讓讀者看清特殊時代環境下都市現實生活中隱藏的殘酷,激發讀者內心對自我與他人孤獨緣由的深刻思考,幫助讀者避免陷入故事中人物的殘酷悲劇,這也是文學真正價值的體現。
四.結束語
同為都市文學代表作家的村上春樹與張愛玲,以自己獨特的視角透過都市繁華喧囂的背景直視到了都市男女內心的孤獨心境,這也是兩位作家作品中的一個共性特點和比較研究的聯系點。同時兩位作家的作品對都市人物的描寫之間存在著一系列差異,對兩位作家作品進行比較研究,能夠看到不同時代背景、文化背景、作家成長經歷對于作品文學創作所帶來的不同影響,并從中找出不同作家文學作品風格、表達特點差異性產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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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都市背景下中日文學作品比較研究---以村上春樹和張愛玲為例,項目編號2018XJSK01。
(作者介紹:汪瑋瑋,碩士,安徽國際商務職業學院國際教育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比較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