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芳：探索“水下中國”第一人

楊春富

湘妹子周芳是一名資深水下攝像師，她和團隊成員6次踏足廣西喀斯特，2次潛入云南撫仙湖，耗時2年7個月，走訪了中國24座城市，首次完整拍攝和記錄中國水下的古跡和生態(tài)風景。2019年10月，由周芳執(zhí)導的《水下中國》紀錄片成功搬上熒幕。

《水下中國》是中國第一部、也是世界第一部從水下視角展示中國的紀錄片。紀錄片一共6集，分別是黑暗洞穴、水下古城、古今沉船、秘密花園、生命綠洲、海底糧倉。每一集是一個主題，每個主題代表中國水下一種罕見的自然景觀以及背后的故事。《水下中國》向世人展示那些被遺忘的中國文化、生態(tài)環(huán)境和人物風情，受到人們的廣泛關注，一時好評如潮。

邂逅最愛的水下攝影

周芳，一名土生土長的長沙妹子。1995年，16歲的周芳考進北京的一所高校。大學四年，她惜時如金，刻苦學習，并對攝影充滿興趣。臨近畢業(yè)，看著周圍的人都在為前途奔波，她第一次為自己的出路迷茫了。

很多工作，一成不變，從第一天的狀態(tài)看到退休時的模樣，周芳覺得無趣。她不禁想起兒時看過的《正大綜藝》，主持人每到一個地方旅游，就會拿起一個特別的玩意兒，向電視機前的觀眾提問：“你知道當地人用它做什么嗎？”她覺得那樣的生活新鮮有趣。

2001年，周芳通過托福考試，進入美國俄克拉荷馬市大學攻讀MBA。畢業(yè)后，她在美國從事企業(yè)管理工作，年薪折合人民幣百萬元。2008年的一個秋天，她驚聞父親得了肝癌，火速從美國趕回長沙。父母在，不遠游。周芳毅然放棄了美國的工作。

束縛在家庭與單位兩點一線， 她終日郁郁寡歡，周末也不愿出門。一位好友得知周芳的自閉狀態(tài)，給她看自己在水下拍攝的許多照片，建議她可以嘗試水下攝影。作為一名陸地攝影師，周芳被好友的水下攝影作品深深吸引。

只花一周的時間，周芳就考取了初級潛水資格證。2011年初次潛入海洋的一天，對海洋一無所知的她，抱著游客的心態(tài)潛伏到海底。盎然有趣的海底生物，曼妙的生態(tài)美景，周芳感到意外又歡欣。

周芳奔赴世界各地潛水，“七大洲四大洋，只有南極洲沒去過。”她拍攝大量水下作品，記錄全世界不同的海洋風情。在澳大利亞凱恩斯，她看到全世界最美的大堡礁，不由地贊嘆：“水下竟然還有如此美麗的平行世界。”

周芳在古巴海域潛水，當地沒有網絡，沒有信號，完全與家人失聯。9天后，周芳第一個電話打給媽媽，媽媽非常憤怒，大吼道：“你能不能讓我多活幾天？”

2015年，周芳和幾個水下攝影師朋友聚在一起，她笑著建議道：“沒想到水下攝像會成為我下半輩子的生活方式，要不我們專職拍攝水下吧。”幾個朋友皆有意向，周芳立刻拍板道：“那我們就做吧。”

周芳的水下攝影作品多次在全國巡展。因為拍攝大量鯊魚題材，被稱作“追鯊魚的女孩”。2016年榮獲“十大最美湘女”稱號。周芳創(chuàng)作的水下紀錄片《尋找鯨鯊》榮獲湖南衛(wèi)視微電影大賽二等獎;執(zhí)導拍攝的水下紀錄片《潛行天下》在全國各大網絡平臺擁有專欄。

探索神秘的水下中國

2017年2月，周芳在北極冰潛時，一位俄羅斯教練和她談起云南的撫仙湖：“我在那里看到完全不一樣的水下世界。”并問她：“中國有好看的水下視頻嗎？”周芳被問得啞口無言。她想：我走遍世界各個角落，最后卻敗在中國的水下世界。一種強烈的欲望在她心底升起：“我一定要去記錄中國的水下世界。”

2018年，周芳團隊兩次前往云南玉溪的撫仙湖，拍攝到湖底有大量形狀規(guī)整的石塊，每個石塊長寬高1.2米左右，一層一層堆積，一共有四層，排列成一字型臺階。周芳咨詢高原湖泊權威專家張虎才教授，了解到最新的撫仙湖水下古城研究：距今2300年前，撫仙湖有人類居住，后來氣溫和水位上升，人類遷移。1700年后，這里被海水淹沒，成為俞元水下古城。

自然類紀錄片是所有紀錄片中拍攝難度最高的，拍攝水下紀錄片，更是難上加難。水下拍攝的難度在于它的不可預測性：天氣、能見度、水流，甚至是水溫，有一點偏差都會造成拍攝失敗。洞穴潛水拍攝又是水下拍攝最難的部分，它屬于專業(yè)潛水，沒有光線，結構復雜，需要潛水員克服幽閉空間的黑暗和未知帶來的恐懼，一旦失去方向、走錯岔路，或與同伴走失散，容易產生被困水底的危險。

同年6月，周芳和美國隊友Rachel探索廣西喀斯特地貌的紅軍洞。周芳沿著引導繩進入洞穴，驚喜地發(fā)現一只盲蝦，這種盲蝦在海底很稀少，不容易拍到。周芳特別投入地跟拍盲蝦，不知不覺偏離返程的引導繩，進入狹小的側洞。側洞灰塵、泥土成堆，周芳踢了幾下腳蹼，頓時塵土飛揚，什么也看不見，只聽見自己急迫、緊張的呼吸。她暗叫不好，身處險境，生死攸關。可越到這個時候，就越要冷靜，不然因為過度緊張，心肺呼吸加強，更容易消耗氣瓶中的氧氣。所幸的是，向黑暗的前方游去時，她摸到死胡同，于是折身返回，碰到隊友的身體，這才安全返回。

水下的世界，在周芳的鏡頭下毫發(fā)畢現。河北承德潘家口水庫的水下長城，處于景區(qū)縱深60公里水域，20米開外，就漆黑一片，感覺像是遠方。千島湖的水下古村，是當地遷移百姓醒時的夢境、兒時的天堂，有人憶起自家老宅的一磚一瓦一牌匾。臺灣蘭嶼的古今沉船靜靜地呆在深海區(qū)，像一個被時光遺忘的老者，深海魚悠閑地穿梭其中，會發(fā)光的珊瑚有時變成一棵樹，有時幻成一朵云。它們共同形成一道獨特的海底風景線。

首部中國水下紀錄片

從2017年2月開始，周芳團隊耗時2年7個月，走訪了中國24座城市，最北到達黃海、渤海交接的長島，最南去過中國南海，最東登上臺灣蘭嶼島。在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專項資金的扶持下，周芳團隊首次完整地拍攝下中國水下諸多古跡和生態(tài)風景。

2019年9月，由周芳執(zhí)導的《水下中國》紀錄片在愛奇藝網絡平臺首播，10月23號在湖南國際頻道迎來熒屏首秀。它是中國第一部——也是世界第一部從水下視角展示中國的紀錄片。它通過另一個水下平行世界，向世人展示那些被遺忘的中國文化、生態(tài)環(huán)境和人物風情。

因為需要大量的高幀率素材，攝制組使用red epic- w 8K電影機在水下做記錄，這在中國水下紀錄片中尚屬首次。珊瑚產卵，每年只發(fā)生20分鐘，錯過一次又要等一年，攝制組每天晚上4個小時，連續(xù)守了7個晚上，利用此電影機微距影像和高速拍攝，拍到珊瑚產卵的珍貴清晰視頻。此外，gopro全景攝像機、推行器、水下無人機等“黑科技”的應用，為紀錄片的內容和觀感上增色不少。

美國水下攝影師斯蒂文是最早在中國水下記錄長城的一個外國人，周芳選擇與他一起潛水記錄潘家口水庫的水下長城，是希望通過更多的西方面孔，將中國的水下古跡和文化傳播更遠。

拍攝千島湖水下古村時，周芳受人所托，拿起屋頂一片瓦片，準備帶上岸。此時的瓦片褪去灰塵變成新瓦，她糾結許久，還是把瓦片放回原處，她覺得應該讓它留在60年前的記憶中，這才是它最好的歸屬。

最終的成果令周芳欣慰。洞穴拍攝到的盲蝦，在國內紀錄片中屬于首次。拍攝到的洞壁石花，在世界上亦是是罕見。在臺灣蘭嶼，拍攝到中國水域保存最好的、水下能見度最高的沉船。在千島湖的水下，拍攝到中國唯一一座水下沒有坍塌的完整牌坊節(jié)孝坊，是乾隆皇帝賜給一位為夫守貞五十多載的當地婦女的貞節(jié)牌坊。

“我們并非是以物見物，而是以物見人，以物見中國。”周芳陳述拍攝《水下中國》的不易：“沒有任何前人的資料可參考，一邊探索一邊記錄，完全是拿命在完成選題。”

2020年1月4日，周芳接受中央電視臺《平凡匠心》節(jié)目采訪時說：“作為一名水下攝影師，我不再只關注視覺的刺激，我更關注水下世界與人類自身的內在因果關系。”她表示《水下中國》紀錄片第一季的拍攝工作已經收尾，但中國水下的拍攝才剛剛開始，距離她想完成的作品，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