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情懷(散文)

陳思航

我對音樂劇的狂熱是從2018年的冬天開始的，這份狂熱一直持續到了2019年，波及到了我身邊的朋友、老師、家人，甚至在一段時間之內，我的每一篇隨筆里都會說到音樂劇這個詞兒。對毫不掩飾熱愛的人來說，永無止境的迷戀和怎么也看不夠的舞臺，就是對我這段音樂劇歲月最好的詮釋。

音樂劇的劇場很空，觀眾席上的人更是寥寥無幾，如果不是什么帶著熱度流量的音樂劇演員，那么很有可能一個人站在舞臺上演到結束。我總會沾沾自喜地挑到最中央的位置，跟著音樂聲和情節的進展痛哭流涕，快樂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

一個假期的時間，我幾乎留在了北京這個藝術和文化都集中的地方，這個經歷了幾千年歷史沉淀的首都大概是最好的去處。不久居北京的人能讓劇院的工作人員清晰地記住，這或許是我對這一項藝術的熱愛最好的證明。

坐在臺下也會有讓人不可思議的情緒變化，這是我看了兩三次貼近舞臺的音樂劇后最大的感受。原來演員和音樂融合在一起是真的可能用無形的手將人推入戲劇的最中央，一個呼吸都不會多，一個眼神也不會少，仿佛這些人為舞臺而生，便終身為這個舞臺揮灑熱情。

《變身怪醫》是從聯排到復排我都沒舍得錯過的視聽盛宴，無論反復看了多少次的情節，都不會失去對后續的期待和渴望。那是一位精明博學的心理學醫生對人性的最大挑戰，也是精神分裂患者的最真實寫照。我目睹溫潤柔和的紳士為了所謂的醫學追求不惜成為嗜血的惡魔，把心中最殘忍暴虐的一面放出肆意作亂，親手扼殺了生命中降臨的幾個如花美眷的姑娘。臺上的演員把眼睛睜到最大，眼神里寫滿恐懼，歌聲里盡是顫抖和抵觸。只下一秒，只那么一句歌詞的間隔，就要切換成面目猙獰的模樣，嘶吼出帶有威脅意味的歌詞，接下來的每一段唱詞都需要極速地轉換，我在臺下提著一口氣，似乎連呼吸都會打擾主演的情緒，我的心臟好像被無數交織的藤蔓纏繞， 心悸和窒息感都因為這臺音樂劇表演而生。

音樂劇在某種程度上要比屏幕里和書中的作品真實得太多，再加上其中少不了歌唱的技巧，難度極大的表演形式在十幾分鐘內演繹得淋漓盡致，這就是藝術的魅力所在。我盯著穿著白大褂的惡魔用力握緊手槍，興奮地顫抖著對紅穿色裙子的女郎開槍，槍聲響起，而對著冰冷的尸體痛苦流涕的，又是那個讓人如沐春風的醫生。

“難道你天真地以為我會放你走，連撒旦都不會放過你，我會永遠活在你心里。”

最后一句歌詞唱完，無情地宣告著醫學實驗的失敗，醫生不能控制惡魔把自己吞噬，光明中存活的他無法忍受黑暗中還有一個十惡不赦的自己，他拖著步子走到舞臺最前端，那時候我已經分不清臺上的人到底是誰，他用槍口對準了太陽穴，扣下扳機，劇場的燈光熄滅，我恍惚間好像看到了怪醫頭顱流淌下猩紅的液體，終是悲劇結局，我的眼角隨著幕布落下浸滿了淚。

不是因為這場音樂劇有多特殊我才能生出不盡的感慨，更不會因為怪醫最后死得凄慘、悲哀就成了我觀看音樂劇里跨不過去的障礙。其實音樂劇就如天上星，聚是一團火，散是夜空中的點點光明，每一部都值得被銘記，那都是我恨不得藏進心底的記憶。

音樂劇多半來源于經典文學作品，因為這種形式是從外國流入中國的，所以音樂劇作品大多是外國文學藝術化的產物。西方的歷史不如中國的歷史沉重有力，但是卻足夠開放自由，所以那些經典的文學作品注重人性，書里刻畫的人物也就更加戲劇性，充滿張力，呈現到音樂劇舞臺上的時候，嫵媚之人則要更加驕矜做作，勇敢之人則需更加高大威猛，從服裝到發飾每一處都需要體現出最直觀的人物形象，再配上符合個人性格的樂器奏出不同的曲調，多方配合緊密，一定是最精心制作出的音樂劇。

一直慷慨激昂，在場上吵架飆淚的音樂劇是會賺足目光和眼球的，只是看多了難免覺得這樣的吵嚷讓人頭痛。我曾看過潤物細無聲的音樂劇，全程只有少女輕柔的吟唱和青年低沉嗓音的告白，那個時候全場的人笑得柔和，純愛在音樂劇的舞臺同樣討喜。

譬如《長腿叔叔》，既是青少年名著改成音樂劇的代表，又是純愛美好舞臺的完美體現。我原本就很喜歡白月光和朱砂痣的說法，見過這般細膩的音樂劇之后，我一下明白了白月光照進心里的感覺。

女孩在還未成熟的年紀隨手寫的文章，被熱愛文學的理事關注到，這個有才華的女孩自此得到了理事的資助，理事不想放棄女孩的才華，于是以書信和女孩交流，只有女孩寫，他不曾回過一封信。女孩最后遇上了自己心中所愛卻仍對理事充滿好奇，而理事也提出要見面，劇場的追光照在女孩因為驚訝而顫抖的睫毛上，原來她所愛的人同自己依賴的寫信的人是同一個。

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孩興奮地在臺上旋轉舞蹈，喜悅的心情沒有任何掩蓋地寫在臉上。書信體的純愛小說用一幀一幀絕美的畫面拼湊出節奏穩當、制作精良的音樂劇，這大概是音樂劇市場里難得有的簡單純粹的愛情故事，就連燈光和舞美都害怕打擾了這份深情。

《變身怪醫》和《長腿叔叔》一樣又不一樣，跟除這二者之外的所有音樂劇亦然。不同之處顯而易見，人物性格和故事情節就是最鮮明的差異，而其中演員對于角色的拿捏以及整個服裝動作對音樂和劇情的幫襯，是每個音樂劇不可忽視的部分。

音樂劇的魅力所在，是能把生活中的點滴小事放大到臺上從而引起觀眾心里不小的波瀾，是能把夸張獵奇的場景同樣映射在幕前達到精妙絕倫的效果。或許有人會說，別的藝術形式也會得到如此效果的是，不過我想說如此這般用音樂和表演振蕩心靈的藝術，真的值得人們一次次坐在臺下鼓掌喝彩。

寫下前面所有話的這些時間，是在我不斷思索有關音樂劇的漫長過程之中。現在，我又不由自主地打開購票軟件上下翻閱中國各地的音樂劇場次。目光在手機屏幕上下瀏覽，有劇場的城市幾乎都有十場以上的音樂劇，不止于那些給人們留下刻板印象的音樂劇種，更有將游戲或是經典偶像劇改編成的音樂劇，介紹照片的精致舞美的讓人神往，我明白我全身上下充斥著的對音樂劇狂熱的細胞再次躁動了。

我想，沒有極致的情懷，是沒法對音樂劇一如既往地追尋的，我會再次踏上去往北京的路，在那些劇院門口滿心虔誠地排隊入場，坐在靠近舞臺的位置等著屬于我的音樂劇世界的降臨。或許時間久了，年齡大了，再看音樂劇就不是這般模樣這般癡狂了，只是我一定會記得，音樂劇在我的人生下了一場粉紅色的雪。

本欄目責任編輯? 喬柏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