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詩人彭勇行竹枝詞中民俗文化探析

黃金林　黃乾坤

內容摘要：彭勇行溪州竹枝詞是中華竹枝詞的重要組成部分，他的竹枝詞真實地展現了溪州土家族地區的社會面貌和民情風俗，從彭勇行竹枝詞的題材內容入手，著重分析詞中所呈現的土家民俗文化和地方民族風情，對于我們了解土家歷史與民俗有著重要的價值。

關鍵詞：彭勇行 竹枝詞 土家族 價值

湖南省湘西州永順縣是土家族聚居地，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舊稱“古溪州”。彭勇行在其作品中說，“土家自古住溪州”[1]p1，分為上溪州、中溪州、下溪州，“上溪州接下溪州，又到黔安古寨頭”[1]P2。古溪州是土司管轄的土家族聚居地之一，彭氏土司世代統治這一地區，歷時長達八百多。清代文人彭勇行從小就在這里長大，是在永順土生土長的土家族詩人，他從小備受土家族文化的熏陶，對土家族民俗文化極為了解，正是這樣的生活感受，對他的文學創作產生了深厚的影響，創作了大量的竹枝詞，但保存下來的為數不多。

竹枝詞是土家書面文學中最早出現的一種文學形式，又叫“巴渝辭”、“竹子歌”、“竹枝曲”等，“竹枝歌本出三巴，其流在湖湘耳”[2]，它是由土家族古老的民歌演變而來，與古代土家族民歌有著密切聯系。彭勇行的溪州竹枝詞帶有濃厚的地域色彩和民族底蘊，他的竹枝詞真實地記錄了溪州土家族地區的社會面貌，描寫了改土歸流后溪州土家旅地區的生產勞動、婚喪嫁娶、節日習俗等，淋漓盡致地刻畫了土家兒女的各種生活情態，能讓我們更清晰地看到當時的社會的文化形態和社會畫面，有較高的文學文化價值和史料價值。

一.彭勇行簡介

彭勇行（1836-1893），字果廷，湖南省永順縣和平鄉大井村人，清代永順土家族著名教育家、詩人，清同治年間貢生，世人將其與彭勇為、彭勇功、彭勇智、彭勇德、彭勇震、彭勇銳并稱“彭氏八勇”[3]p571。彭勇行自幼天資過人，好學上進，“未弱冠已補廩膳旋捐貢”[3]p405。彭勇行早年因家貧也曾在保靖、花垣、永順等縣教書講學，能針對學生差異而因材施教，晚年在永順縣靈溪書院教學。據《永順縣志》介紹：“湘鄂黔蜀之士，紛來門下請業，綏靖邊田兩號舉人石廷珪等多出其門。”[4]p405彭勇行一生愛好詩詞，“其詩文多悲壯沉雄，著有《篤慶堂古文辭》二卷，《古近體詩》二卷，駢體文一卷，制藝試帖又若干卷”[4]p405，竹枝詞若干首。但因其著作未刊于世，現多散佚，現存著作除零星散見在一些轉相抄錄的本子外，在民國時期編著的《永順縣志·風俗志》中確切收錄有“貢生彭勇行溪州竹枝詞”[4]p336十四首，彭勃主編的《溪州古詩選錄》選錄彭勇行竹枝詞二十三首，彭南均所編著《溪州土家族文人竹枝詞注解》收錄彭勇行竹枝詞四十八首。彭勇行溪州竹枝詞反映了清改土歸流后溪州一帶土家族土家人民的生活現實狀況，其詩歌是土家族民族文化的呈現，對其竹枝詞的研究有利于我們更好的了解土家風俗文化。

二.竹枝詞中土家民俗文化的呈現

（一）勞動生產習俗

據乾隆《永順縣志》中記載“（土家人）重耕農，男女合作，喜漁獵。”[5]土家人的這一生產活動也被記錄在了彭勇行溪州竹枝詞中。且看：

澄江州里鷺鶿飛，斜日王村打漿歸。

爭報碼頭新漲價，榔溪渾水刺魚肥。[6]p13

這首竹枝詞生動形象地描繪了土家人民漁獵的畫面。一群群鷺鶿在澄江州里飛來飛去捕捉游魚，直到夕陽西下才回來。人們爭先訴說著今天的魚又漲價了，要數榔溪的魚最肥美，價格最貴。詩中“爭報”一詞，更是把漁民們的那種激動、喜悅之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彭勇行在另一首竹枝詞中也反映了土家兒女不辭辛苦，勤耕苦作的優秀美德。試看：

食罷晨餐執犁柯，直從小徑上高坡。

歸來不畏生柴重，壓倒眉頭猶唱歌。[6]p16

這首詩以寫實的手法描繪了土家兒女吃完早飯就上山勞作的場景。在一天到晚的辛苦耕種之后，收工之時還要再背幾捆柴回家。他們不怕生柴沉重，即使被壓得喘不過氣，他們還要高唱山歌，苦中作樂。

（二）婚嫁習俗

土家族人嫁女兒，準備嫁妝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

溫軟新棉疊滿箱，稱身熨貼嫁衣裳。

我兒休買薔薇露，昨夜郎家得麝香。[6]p37

這是一位母親細致地為即將出嫁的女兒置辦嫁妝的場景，“溫軟新棉疊滿箱，稱身熨貼嫁衣裳”，力求做到細致體面，足以見其愛女之心。

女子出嫁本應該是一種熱鬧、高興、祥和的氛圍，但在土家族的婚嫁中確有一個重要的傳統婚姻習俗，那就是“哭嫁”。哭嫁是在新娘子出嫁前進行的儀式活動。一般來說，在新娘子出嫁前半個月或者一個月就要開始哭嫁，唱“哭嫁歌”，有些家庭條件好的甚至要哭兩個月。當地土家族人認為新娘子哭得時間越長，哭得越傷心，就越受人稱贊。有“哭爹娘，哭姊妹，哭開臉，哭席，哭上轎，罵媒婆”等環節。這樣獨特的婚嫁習俗在彭勇行的竹枝詞中也得到了很好的體現。如：

（一）

傳說鄰家嫁女娘，邀呼同伴來商量。

三三五五團團坐，你一場來我一場。[6]p22

（二）

儂今上轎哭聲哀，父母深恩分不開。

嬸娘齊聲低勸道，阿們都是此中來。[6]p24

詩人以土家姑娘出嫁哭嫁、出嫁為題材，描寫了新娘子的親友姐妹團們陪哭的場景，以及家人對新娘子的囑咐和規勸，表達現了新娘子與親友間的不舍之情。這兩首詩讀起來明白如話，但卻感人至深，催人淚下。

由于封建時期的婚姻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根本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雖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世之古理，但全憑媒妁之言，就得離開父母親人去往陌生的人家，心中不舍與惶恐，可想而知，只能“癡心無奈怨媒人”[6]p23。

（三）民族節日習俗

“社巴節”又被稱為“舍巴節”，是土家族節日中最為傳統且隆重的一個節日，“一般是在三月或者五月舉行，并且在祭祀時需要跳擺手舞，主要祭祀八部大王或者彭公爵主、田好漢、向老官人”[7]。而擺手舞作為土家族的代表性舞蹈，在社巴節這一天是必不可少的。據清朝雍正年間的《永順府志·風俗》記載：“每歲正月初三至十七日止，夜間鳴鑼擊鼓，男女聚集跳舞長歌，名曰擺手，此俗猶存。”[8]如：

新春上廟敬彭公，唯有土家大不同。

各地哋嗬同擺手，歌聲又伴“呆呆嘟”。[6]p30

這首竹枝詞描繪的正月土家人民組社菩薩廟祭祀彭公爵主的活動場面，各地的土家兒女匯聚一堂同唱擺手歌，齊跳擺手舞，歌聲伴隨著土家樂器“咚咚喹”發出的音樂聲，場面熱鬧非凡。

另外，土家族地區有一種“花燈戲”，又稱為“燈戲”“茶燈戲”，它是土家人民自娛自樂且帶有戲劇、雜耍的一種綜合性表演藝術形式。每逢歲時節慶時，就開始進行演出，有鼓鑼等樂器伴奏。如：

村村燈戲鬧元宵，香扇翩翩手慢搖。

月上東山人未睡，歌聲聽唱《雪花》。[6]p39

在這首詩中，作者用簡潔的語言把土家族的元宵節習俗表現得淋漓盡致，也讓我們感受到了土家族人民過元宵的熱鬧氛圍。

三.價值與意義

土家族人有自己的語言，但卻沒有文字，不管是土家族的歷史還是民族文化，都是靠每代人口耳相傳，所以迄今為止，許多風俗習慣都沒有辦法考證。但自從清代改土歸流以來，隨著漢文化的影響，溪州地區涌現了大批土家族文人，他們以詩歌的形式記錄了土家地區的社會狀況以及民族風俗。通過閱讀彭勇行溪州竹枝詞，不僅能讓我們了解其人其詩，也能讓我感受到民族歷史文化的厚重，更清晰地了解溪州土家族地區的社會民族風情。

參考文獻

[1]彭南均.溪州土家族文人竹枝詞注解[M].光明日報出版社，2008.

[2]黃庭堅.《山谷集》卷五，《四庫全書》本第1113冊，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42.

[3]馬本立.湘西文化大辭典[M].長沙：岳麓書社，2000：571.

[4]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南府縣志輯69·民國永順府志[Z].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

[5]乾隆《永順縣志》卷4《風土志·習俗》，長沙：岳麓書社，2012：49.

[6]彭南均.溪州土家族文人竹枝詞注解[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2008.

[7]熊偉.土家族社巴節儀式功能研究——以湖南古丈田家洞為例[D].吉首大學，2014.

[8]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南府縣志輯68·同治永順府志[Z].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352.

基金項目：本文為吉首大學研究生處2018年校級課題“清代文人彭勇行竹枝詞探究”（編號：JGY201828）的研究成果之一。

（作者單位：吉首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省新田縣枧頭學校）